蓝锦甯自是不知身后有那么一着,便是知道也不过轻轻一笑。
雁乐由京畿至东向南,虽不是极南,却也是渐渐温暖湿润起来。连着颠簸数日,虽不是策马狂奔,到底也有些疲惫。一路上不是驿站便是平原,也有百姓耕作,只是农耕蚕桑,却是没什么好看的。
锦甯自然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如今农力低下,大半全靠人力耕作,出产也低。放在前世那会,一亩地出产二三百斤米粮,简直是丢死人的事情。然而如今能产出三百斤带壳稻谷,却已然是大功一件,足以让大梁笑傲诸国。
大梁地处虹祁大陆中央,南有诸多小国,北有东盛劲敌。西边暨国虽说常年相安无事,却也只是虎视眈眈,放松不得。东面临海,却是最为富饶之地。而雁乐城,自古便有海城之称,最富盛名的却不是年年往锦甯那边送的珍珠宝石,而是那里的海盐和水产。
自古以来盐粮两条一直都是重中之重,梁国便是以农业起家,慢慢才强大起来的。有了足够的粮食打底,又有海盐一条捷径,他国一直以来都不敢太过欺压——谁让自己国家的盐粮产量不够呢?既然有所求就得放低姿态,千古不变。
也唯有庆幸,还好梁国国力不弱,否则……只怕有亡国的风险。
其实这种风险,一直就存在着。为何军备力量比大梁雄厚了三倍不止的东盛国还会被六皇子打败,这其中就很见问题。粮食还好,没有米粮还能吃别的,红军不也是啃过书皮扒过草根?可是控制了盐就不好说了,半个月一个月的不打紧,但三个月呢?半年呢?一年两年下来,再强壮的士兵也会成为怂包,大梁没有赶尽杀绝,已经很厚道了。
当然,宸帝不敢,六皇子也不敢。三国鼎立了这千百年,平衡,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打破的。
暨国不会放人梁国一家独大,也不会看着东盛被灭国或是削弱太多,否则,唇亡齿寒,说不定哪一天就轮到了自己。
坐上帝王宝座的都不是瞎子,再残暴的昏君,也长了脑子。
蓝锦甯从马车里出来,抬头望了望城门上“澧县”两个大字。这名字倒是耳熟能详,可惜并非她所知道的那个地方。城门口有士兵来回往返,看上去却没什么精神。有那么一两个貌似尽忠职守,多半都是抓着平头百姓问东问西,兼之收点微末的好处——至于他们这种坐的起马车请的起诸多护卫的人,还是老老实实放行的好,免得惹了麻烦,连肉骨头渣子都没了。
魏紫他们对这儿的军士很有些看不起,当然,就算是京畿卫,在他们眼里估计也就是一堆比较耐打能抗的木头桩子,这儿则是稻草人。姚黄撩开车帘只随意的看了一两眼便放下了,眼中有些轻视却并没有仓促的出言指责。毕竟这样的小地方,又不是边城,连个县太爷都没有。常年不经战事,守备松散点也没什么。“公子,叶大哥说,今晚最好在县城里歇脚。”
方圆百里,除了这个一个县城只有几个小村庄,下一个驿站又还远着。农户家的屋子,跟客栈绝对不能比,更别提是驿站了。虽然还远没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不过再怎么赶路也奔不到下一个点儿了,不如就此歇下,明儿再走反倒好些。
叶大哥是这群人的头儿,三十来岁,极是沉稳的一个人。他十六岁时娶过一房妻子,不过没两年就过世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是个孤家寡人。
这一路护着锦甯走过来,都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倒是个很会办事的人。蓝锦甯相信他自然也有狠砺的一面,单看他遇到一些没头没脑的劫道的时那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就知道了。
不过,蓝锦甯对他并无甚特别的观感,一个人太完美了,本生就是缺陷。
“让戚亮去安排吧,”总是要歇息的,在哪里都是一个样儿。锦甯并不挑剔,只是略带调笑的道:“马车走了这许多天都不曾停歇,你那个叶头儿大概是心疼马儿了。”
姚黄脸上一红,诺诺的答应了。她的性子不比魏紫刚硬,扮起丫鬟来倒是比她更似模似样些。魏紫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的缺点,因此二话没说的禅让了“大丫鬟”的位置。可惜她虽然扮的很相像,到底不是做惯丫头活计的人,因此用起来显得不那么顺手,什么事儿都得吩咐了才会去做。
当然,魏紫也是一个样儿,锦甯无可无不可,大不了自己动手好了。
姚黄待此行的叶岚很有些好感,其实说起来,那么完美无缺的一个人,本来就是比较招眼的,除了鳏夫的身份,其他都是顶顶好的。何况大家又相熟,彼此了解,暗卫中对他倾心的女子也不少。只不过碰巧让姚黄逮了跟他说上话的好机会而已,便一口一个叶大哥叫的及亲热。剩下的几个“丫鬟”,或多或少也有两三人关注着那个“叶大哥”,不过听着她们彼此间的打趣,倒是仿佛只有姚黄待他更痴迷些。
感觉马车忽然慢了下来,锦甯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听传来一声暴喝:“前面何人,下马慢行!”
难不成这小县城里还能遇上个耿直的守备?亦或者是他名下出了这样的蠢人?
单看县城城门守卫那般作态,就知道这个守备也不会是个清水衙门。若真有这样的人,只怕也早就被按到了最底下,再也不能出头了!
锦甯不由的挑挑眉,在京畿里连隶属于皇帝的京畿卫都没人敢让他们蓝家的人下马,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还呼喝起来了?
好吧,她承认她足够低调,或许人家是不知情的围观群众。
“公子,是巡视的守备官,好像姓秦。”魏紫探出头看了一眼,便缩回了脑袋。干他们这行的,对大梁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是摸了个门儿清,守备官小,好歹也是八品,大员算不上,小官儿帽子戴的刺溜儿得瑟。
“此人品行如何?”锦甯点了点头,便径自问道。
“还过得去,就是有些好色,爱财。”魏紫答道。
好色,爱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缺点。既然魏紫说过得去,那这位估计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比如强抢名女,放贷敛财之类的恶事。既是如此,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又不是皇帝,管不到那么宽。
魏紫知道这位秦守备是什么人,叶岚自然也知道。他勒住了马,却也没有听话下马,只是让队伍听下,自个骑在马上回转身迎了过去,英挺的眉毛一挑,声音略沉:“这位大人可是有事?”
秦守备闻言正要斥责,不想一抬头,对上那隐着寒光的眸子,心里就窜上了一股寒意。他守备做了多年,自问还是有一些接人待物的本事。眼前这护卫打扮的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可是气质斐然,虽然语气平和,却还是透出了几丝冷冽。
可既然喊了人下马,自然戏还是要做足的,便挺着胸膛道:“城里不许骑马,都下马慢行。”
十几个护卫策马而行,在这小县城可是难得看见的,众人围观倒不至于,指指点点还是有的。他身为守备,却窝在这乃不拉屎的县城,鸡毛蒜皮的小事管的厌烦,难得能找到人抖抖威风,心思一转便赶了上来。马车上的人自然无所谓下不下车,如果是女眷,总不好真让人下来步行。能带上诸多护卫,想见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他也明白,做事总要留些余地。
叶岚不是强硬爱惹事之人,却也不是个谁说都听话的主。眼前这个肚皮圆溜的秦守备为什么上前来拦他们,长了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瞧他身后的那一堆兵,一个个分明是刚刚酒足饭饱的模样,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才吃完饭?
“大人,敢问这城中合适有了这么一条规矩?小人不知,还请赐教?”叶岚唇边含了一抹讥讽,却并未直接拒绝,反而迂回问道,仿佛真是头一回来这儿似的。
天南地北的什么地方他没跑过,一个小小的守备,也来跟他得瑟。
秦守备听他一口一个大人叫的欢,听在耳中心里自然舒畅无比,也自动忽略那一抹小小的刺耳,满意的道:“大梁律例中就有这么一条!”
“敢问大人,是哪条?”
“是……是……”秦守备抓耳挠腮,却是说不出来。他是守备,又不是县官,自然背不出律例来,不过是记着有这么一条。瞄向身旁的师爷,只见他飞快的比了个二又比了个三,顿时昂首答道:“是第二十三条!”
师爷缩了缩脖子,好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错了,是第二百三十条!城池中不得策马疾行,违者杖责五十!”叶岚脸色一沉,便是声声斥责:“你身为守备官员,不清朝廷律法,该当何罪?明知有令城中不得策马疾行,知法犯法,又该当何罪?”
(感谢亲们的粉红~~冬雪这几日更新有点晚,卡文卡的厉害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虹祁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