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有宋博士好么?”陈茹兰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这个……应该说不相上下才是。”宋博士是这茶楼的老茶博士了,在老板跟前也有几分脸面,他自然不敢说他不好。至于新来的……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有几位点了的客人似乎很是满意,那两人也很懂事的给他塞了银子,自然得帮衬一二:“小的也就是遵掌柜的意思,毕竟是新人,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陈小姐若是不习惯,不如还是宋博士可好?”
小二哥一番话说的很有水平啊,就算她们本来不想要茶博士,这会子也不好推说了。锦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其中的弯弯绕绕心里自是清楚的很。只不过,人家赚点银子不容易,来当茶博士的多半也是有学问却家里贫穷的读书人,也算是与人为善?
“那都叫来看看吧,我……我们瞧过了再说。”陈茹兰果然不好推说不要,不过她也是个谨慎人,那茶博士毕竟是以男子居多,她们出门虽带了护卫,但那与陌生男人毕竟不同。
又叫贴身丫鬟拿了点碎银子给小二做打赏,他自是高兴的去了,回来时,手上端了茶点陈茹兰惯用的茶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
两个茶博士个头差不多高,粗粗一看并不打眼,只是仔细一瞧,一个白净的更胖一些,神态自然,笑盈盈的让人心生好感;一个黑瘦的有些羞涩的样子,眼中还藏着一丝卑微和不屑。
单就面上而言,前者让人觉得顺眼,后者就有些像是刺头。
“这位姓秦,”小二指着那黑瘦的说了一句,便歇了声,然后又指着那白净模样儿的道:“这位是项先生,年纪轻轻便是举人了,只是家道中落,文采是极好的。”
陈茹兰也看的仔细,自然更中意项先生,原先的宋先生也是不错的,只是年纪大了些,有些古板。她们来喝茶,说是请茶博士侍茶,不如说是来请教学问的。只是闺中女子不好自去寻夫子,这茶楼不过是个媒介,因而有了相熟的茶博士,一般不会去寻旁人。陈茹兰拿不准是不是该将那项先生留下,只踌躇的问道:“宋博士可有空儿?”
小二打量了秦项二人的脸色,前者面沉似水,后者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道这才是吃这行饭的料子,却也没多瞧,只笑道:“宋博士给人叫了去,不过大约盏茶时间便可回转了,小姐若是等得,小人边去下边报备一声。”
陈茹兰貌似松了口气,脸上轻松之色很是鲜明,显然是想留下某个人,却又怕罪了宋博士,便微微笑道:“那便罢了,今儿我们不过来坐坐,就让……项先生留下来可好?”
那句询问,却是冲着锦甯去的。
小二眉眼不抬,心中却是暗暗嘀咕,不知今儿陈小姐带来的这个少女是什么人,看陈小姐的样子,似乎还要瞧她的眼色行事。往日里陈茹兰带了姐妹来吃茶,通常都是她一人做了决定,俨然是一副主人的模样,今儿却是明里暗里的瞧了那小姑娘多次了。
锦甯挑了挑眉头,并没有首肯。只看向那位被陈茹兰否决的秦博士:“秦先生是本地人?”
那秦先生本准备她们定下了便走人,想着今日没一个客人肯留下自己的,心中已是懊恼几分。他也深知自己性子不好,与那些做久了的茶博士不能相提并论,只是读了多年书,一时书生的气节还放不下。若不是家中实在揭不开锅,又怎会沦落至此?想到病中老母,与待产的妻子,便是一阵心酸,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黯然来。
乍然听见那小少女平静清和的声音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心上竟是一颤,忍不住朝那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好,正眼神灼灼地望着他,眸底清澈坦然,全然没有一丝蔑视与鄙薄。
脸上一红,不由羞愧道:“学生并非本地人,只是和母亲娘子流落此地,因郡守大人仁善,让小人在此地落了户籍,这才安定了下来。”虽然安定了,却过得不太好……这话却是说不出口,不然岂不是向旁人祈求一般?
君子坦荡荡,这人还算实诚。
锦甯略略点头,又问道:“秦先生四书五经可都熟稔?经史可通读?可有其他涉猎?”
“通读不敢当,熟稔还是说得的,学生从前极喜爱看一些游记之类的杂书,倒叫小姐笑话了。”秦先生的头又更低了些,正经的书生看杂书,终非正道,他却不想欺骗面前这个目光坦然的小姐,只老实的坦白道。
“原是如此,正好我也喜欢看游记,先生也请留下吧。”锦甯在陈茹兰微显诧异的目光中,对她盈然一笑,轻声道:“茹兰姐姐,就留下他们俩个好了。我是不爱四书五经的,正好叫这秦博士说些游记上的趣事我听。”
陈茹兰无可无不可,请茶博士的所费并不高昂,更何况她前头说了要让请锦甯吃茶的,自然更不会反对:“好,既然甯儿妹妹喜欢便都留下,去记下吧!对了,去添一壶顶级的牡丹花茶来,我这妹妹挑嘴的很,不喜欢君山的苦味儿。”
这话里话外的,仿佛锦甯真是她亲妹子似的,一股子大姐头风范。
锦甯也不在意,浅浅一笑。
“是,小的明白。”小二喜不自胜,原本以为留下一个就不错了,没想到俩个都能留下。私底下又偷偷的推了秦姓书生一把,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让他好好招呼莫怠慢了客人。“陈小姐,今儿还是半个时辰?”
陈茹兰正要答应,却听锦甯道:“先记着一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和一个时辰却是两个价钱,小二喜滋滋的应了,看陈茹兰点头,便拱手出了水云间。
“先生请坐。”姚黄麻溜的搬了小凳子请那秦书生在靠近锦甯的一边坐了,便退了回去,对那项先生却是没有理会。又不是小姐点中的人,自然不必由她来招呼。
秦书生愣了愣,半晌却是臊了脸,半红着对姚黄道了谢,这才小心的在锦甯对面坐下。
项书生顿时有些尴尬了,这自己坐也不是,站着也太突兀了。不过他似乎修养极好,并没有出声或是有难堪之色。好在陈茹兰的丫鬟也是机灵的,有样学样搬了凳子,请那项先生坐了。
锦甯不着痕迹的瞧了那项书生一眼,眼底闪着一股子疑惑。看此人风范,决计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子弟。不说他那情绪掩饰的极其到位,单看站姿与坐姿,便是一般人学不来的。说是家道中落,但总还会有一些家底吧?不至于三两日就败光了。瞧他那白净的模样,一双生的极漂亮的手上半点茧子都没有,便知道他定然没吃过什么苦头。
最重要的是,此人她眼熟,眼熟的让人疑窦丛生。
虽说项先生未必记得她,她却是记得此人,此人正是那日从法华寺无戒和尚的禅院出来时,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与她们擦肩而过的打头之人!
那日虽只看了一眼,但也瞧得出来他穿的极好,身上的配件更是随便一件就能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的好东西,更别提后边还跟着的那些仆从一般的人物了。
不过一两日,这就落魄的要亲自出来当茶博士了?
锦甯心不在焉,面上可是一分都不露,经过陆判数百年的唠叨,她早就练就了一副垂耳倾听,却神游太虚的高深本事,对面的秦书生压根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秦书生虽然放不下他那骨子里的书生意气,却也不是不知事的人,心中很是感激她出言留下自己。方才那位陈姓小姐显然是看中了那姓项的,这位小姐却留了他!虽不知她姓氏如何,却暗暗生出几分好感:“这位小姐,不知学生该如何称呼?”
锦甯微怔,随后翩然一笑:“我在家中排行第三,你称我三小姐便是。”
这是不愿透漏自己的姓名,不过大家小姐,自然也不可能随意对陌生人说出自己姓谁名谁,秦书生也不在意,便道:“是,三小姐。方才听您说起,在家中时也爱看游记,不知是看了哪些?”
锦甯随意的说了几本,并没有尽叙。要知道锦华锦奇可是几乎把能找到的游记,或出银子买,买不到的便想法设法的给她借回家里看了,真要说完了,先别说别人信不信,单那数量,就足够说上好一会了。再者,她方才用这个做借口留下了他,此时却是不好拆自己的台。
秦书生略想了一会,便说起几本锦甯没有提到的游记。
这秦书生或许为人死板清高了些,但说故事倒是一把好手。竟是引得连跟项先生请教书本中学问的陈茹兰都不由频频被吸引,而看了过来。
秦书生见有听众,原还有些拘束的性子逐渐放开了许多,声音也渐渐大了,清晰起来,抑扬顿挫间,听着也是清朗温润。
项先生面上却没有一丝不渝之色,带着一脸笑意,也当起了听众。
这个人……真是好扎实的耐心啊……
锦甯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虹祁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