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届中年的僧人,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蓝锦甯选择了相信,她朝无戒和尚点了点头,略带戏谑的道:“大师放心,那不过是东盛国的阴谋,锦甯心中明白的很,自是跟大师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的双眸弯弯的眯起,看向一脸震惊模样的明智小和尚:“你说是不是啊,小师傅?”
“啊?哦,是、是啊……”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不知道……对了,他什么也没听到!
“明智这孩子,很有慧根的。是不是啊,明智?”无戒和尚慈爱的摸了摸那颗小小的光头,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那种对小辈的疼爱来。明智本就是灵智通透,又从小在山寺中长大,单纯善良的孩子,不由将那些乱七八糟、让他感觉震惊的念头,扔到了一边,露出害羞腼腆的小模样,下意识便紧紧的靠着无戒和尚,羞涩的点了点头。
“锦甯明白了,大师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打扰了。”既然选择了相信,就没有留下的道理了。天天往和尚的禅院里跑,到底也不是正经女孩子家家该做的事情。就算这位是个得道高僧好了,这么频繁的往来,总会令人起疑——怀疑她是不是生出了出家为尼的荒谬念头。
“郡主……”见她笑笑便要离去,无戒和尚出声挽留。少女狐疑的回眸,眼底带着三分疑惑与戒备,不由暗暗摇头。“多谢了。”
“大师还是称我女施主便好,佛前,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锦甯低垂了眼睑,掩去眸中的三分异色,静静的回道:“大师无须谢我,你既是法华寺的高僧,却也是大梁的子民。”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于大师而言,这世间种种亦是修行。”
无戒一怔,等回过神时,少女已经带着侍女去的远了。
风里传来叶子沙沙的声响,小和尚明智耐不住这样的压抑的寂静,忍不住拉拉身旁师叔祖的衣袍,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闪过疑惑:“师叔祖,郡主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女施主是教老和尚佛理,”无戒和尚低头瞧着明智清秀的小脸,淡淡一笑,却又低声念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世间,谁入世间。这时间种种,于我都是修行……女施主真真好悟性,无戒却是不及……”
低语轻喃间,却是又有了几分了悟,好似心中的大石被三言两语轻轻击落,一派清明。
魏紫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郡守陈德旭,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自然,这也是依照锦甯的吩咐。若她是皇帝的人,自然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上报,到时候,项少白能不能回到东盛国还是个疑问。可惜她不是,她也领会得锦甯的意思,暗自调遣老爷子埋在雁乐城的暗线将人偷偷的送出边界——大小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会做到的。
至于项少白领不领情,那便是他的事情了,与她们没有半点干系。
老爷子那边自然是不会隐瞒的,当天便有人将消息传了回去。至于他知道之后是会责骂蓝锦甯,还是赞同她的做法,却并没有人知道。
陈茹兰被禁足了一段时间之后,在陈郡守和陈夫人严防死守之下,竟还是找到了机会偷偷的溜出了门去。随身只带了两个小包袱和一个贴身丫鬟。不过很快便被寻了回来,一张明秀美丽的小脸之上布满了失望和愤怒,手里紧紧的抓着一纸白色的信笺,不知不觉揉成了一团。
那是项少白在离开之前给陈茹兰留下的一纸书信,其中虽有某人威逼的潜在因素,但归根究底,他也明白自己和这个异国少女之间的不可能。就算大梁的皇帝肯赐婚,他父皇那边又该如何解释呢?他身为皇子,自然早有婚约,对方亦是东盛国内显赫之家的小姐。陈茹兰在雁乐城或许是人伤人,可说起身份,比她实在差的太多。
不写,那么蓝锦甯势必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时候闹得天下皆知,定然名声败坏,他想要的东西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知道是威胁,他还是不得不妥协。
对这个相处了许久的少女,她的天真烂漫自然亦能感染到他,心中生出几分喜欢来也是正常。
只是,这种情感并不牢固,如果有一天陈茹兰会因为知道了自己的欺骗而怨恨他,让两个人都陷入痛苦的纠缠之中,还不如在这时候听从大梁这位小郡主的话,早早的斩断情丝来的好。
信中他措辞十分委婉,却也隐隐透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接近她,别有用心。
陈茹兰伤心难过是意料之中的事,陈郡守夫妇不知就里,只晓得郡主传话来说已经不必再关着女儿,那个项书生已经离开雁乐城了,顿时大喜过望,以为女儿是得知这个消息而心灰意冷,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锦甯承诺不会有旁人知道此事,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谁知道那个攀龙附凤的男子会不会再回来,怕到时候生出许多变故来。咬了咬牙,竟是将原先多留女儿几年的打算推翻了,主动寻了订了亲的那户人家,商议替两家小儿女成亲的事宜。
郡守府上上下下忙忙碌碌,最闲的莫过于准新娘陈家小姐了,只是她脸上却没有一丝待嫁的喜悦之情,整日板着一张小脸,让新来的丫鬟们战战兢兢,唯恐做错事情被责罚。原本伺候她的丫鬟都被替换干净,被她带出府的那个丫鬟更是不知去向,有人说是被发卖了,也有人说,是被打死了。
陈夫人和女儿彻夜长谈了一次,陈茹兰终于点头应了此事,更是着手开始绣起自己的嫁衣来,更对家人明言,这嫁衣一日不成,她便不嫁。陈夫人无奈之下,允诺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备嫁。
“郡主,请坐。”锦甯应了陈夫人的请求上门看她,陈茹兰已经没了当初待她的那份亲热,隐隐的透出一丝敌意来。不过面上还知道守着规矩,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
锦甯有些无奈,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对她明说的。
屋里的丫鬟都到外头守着去了,这是陈夫人事先便吩咐了的。
“陈姐姐……近日可好?”锦甯喝了一口茶,轻皱眉宇,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了茶盏不再引用,看向兀自低头做女红的恬静少女,心中感慨。
她第一次见到她,是那么飞扬活泼又明媚的女孩儿,可如今,却是生生的成了这么一副清心寡欲恬静安逸的模样,说是要死不活也毫不夸张。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责任,无论经过如何,到了最后,结果一定不会像陈茹兰所希望的一样那么美满幸福——可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愧疚,仿佛她真的毁了她的幸福一般……
“郡主不是都看到了?”陈茹兰掀了掀嘴角,对她讽刺的一笑。
“陈姐姐,你要这么想,锦甯也无话可说。”蓝锦甯挺直了胸膛,坦然的迎向她的目光:“姐姐可曾想过,你与项先生就算真的离开了,以后又要怎样生活?”
一个与人私奔的女子,能有什么样的好结果?看着陈茹兰一怔,蓝锦甯赶紧趁热打铁:“项先生家中清贫,还有家人要照顾,否则也不会去茶楼做那茶博士,他真的能放下一些与你双宿双飞么?就算他能放下他的家人,可是你应该知道,陈大人却是不会绕过他们的。难道你要看着他为你背上不孝的罪名?他是读书人,自然是希望能够出人头地的,或许还想着日后给你挣一分脸面回来,可若是有了那样的事情,他的前途可就一无所有了!”
“我,我是乐意的!就算跟着他采桑种田度日,也比如今来的好!”陈茹兰心中承认她分析的极有道理,可却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愤愤的道。
“姐姐可曾问过,他可乐意?”蓝锦甯好笑的看着她,问道。
陈茹兰一滞,离家出走和他在一起,是她在发觉爹娘知道自己的打算后,一时心急冲动才生出的念头,压根没有跟他商量过……此前,他就算是扮作郎中来看她,也是劝她找郡主或是世子帮忙游说,而并非劝她和自己一起私逃……难道说,他信上所说都是真的?他是冲着郡守府的权势而来,而并非是她所以为的两情相悦?
不是的……他只是希望能明媒正娶的把她娶回家而已……他写的那封信,也定然是因着爹爹的逼迫……
“他一定不曾答应过吧?”蓝锦甯了然的笑了笑:“何况,他明知你有婚约,却故意引诱与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所图?姐姐,你是不是太单纯了一点!”
陈茹兰怎么会听不出锦甯话语中的讽刺,仿佛心中所想被人当众揭开,随即勃然大怒,站了起来:“闭嘴!你胡说,他不是那种人!”
吼完了,方才觉得自己失态。可是覆水难收,只是强撑着一脸的失落与难堪,冷硬的道:“郡主请回吧,我有些不舒服。”
“好吧,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该说的,姐姐心里清楚……”
“你……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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