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丫鬟,似乎是蓝家的家生丫鬟们最期待的出路。
蓝家不允许纳丫鬟为通房,这在许多世家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数百年传承下来,也有发生过蓝家子弟与丫鬟日久生情,并相携私奔一类的事情。然而在先辈们的铁血镇压下,之后便近乎绝迹了……毕竟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哪里吃的了普通老百姓的苦?虽偶然有不满的声音响起,但还是无人敢破这个规矩。
于是渐渐的,底下的丫鬟们也都规矩起来,不再期待爬上老爷少爷们的床,而是更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姑娘们,以期待日后能挣一个陪嫁丫鬟的位置。
如棋三人都是家生子,伺候锦甯多年,是陪嫁丫鬟最好的选择。
但,陪嫁丫鬟的名额,是四人。
这件事情,在蓝锦甯的无心,王氏的有意疏忽下,竟然并没有被提起。想来王氏也是明白,既然靖王世子这些年都没有纳过一个通房和妾氏,那么陪嫁丫鬟,也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即便不能被姑爷收房,日后能配给管事当管事娘子,也是极好的出路。
蓝锦甯经老爷子提醒,回房便招了三人来见。魏紫已经成婚,日后便是陪房,而姚黄也有了心上人,只是她的婚事未定,幸好他们都是老爷子内定给她的陪嫁之人,她占去一个陪嫁丫鬟的位置,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所以,锦甯只问了如字辈的三个丫鬟。
“小姐。”三个丫鬟一字排开,彼此间似乎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
锦甯望着似是有些紧张的三个丫鬟,眸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掠过。三个丫头长得都很有几分颜色,银盘脸月牙眉,梳着双丫髻,笑起来时让人觉得可爱亲切,但又各有特色。
如棋沉稳庄重些,自如琴出嫁后,锦甯屋里许多事情都由她拿主意。如画性子活泼,个性机敏,说话俏皮又很会看颜色,素来讨人喜欢。如书则多了几分文气,倒是合她的性子,平素也是个爱书得,做事也仔细,所以锦甯的书房便是交给她打理的。
这事要怎么张口,锦甯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说起自己的婚事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茶水喝了一盏,她方才沉吟着开口:“如棋如画如书,你们到我身边,也有好几年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在另外两人挤眉弄眼的示意下,如棋出声应道:“是,奴婢们伺候小姐有六年多了。”
六年,可不短了。她这一辈子才刚刚走过十六年,这三人就已经陪了她小半的人生,日后,也许是要一生相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蓝锦甯又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三个丫鬟素来心向着她,这一点,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锦甯点点头,温和的望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丫鬟们,淡淡笑了笑:“也罢,你们跟了我六年,我这个做小姐的,也常常让你们受累了。你们都是家生子,我们家的规矩想来你们也是明白的。我这就要出嫁了,因此,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的,尽可说出来。”
三个丫鬟顿时有些惶恐,齐齐低头道:“伺候小姐是奴婢们的福分,奴婢不敢有什么想法。”
“我明白的。”从如珠如宝开始,到现在的三个丫鬟,她的身边,似乎也来来去去不少人了。她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可愿意做我的陪嫁丫鬟?”
如棋如画立时清脆的答道:“奴婢愿意。”只有如书,犹豫了好一会,也没有作答。
锦甯有些诧异,按她的观察,如书才该是那个毫不犹豫的才是。可这会看起来,似乎她想错了?看了她一眼,锦甯笑道:“我知道了,如棋如画你们两个出去做事吧,如书陪我说说话。”
如棋如画应了声,担忧的看了如书一眼,便出了屋子,走时,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看来,那两个丫鬟也很清楚如书的心事啊,否则不会这么乖觉。
锦甯不自觉地有些想笑,她这个做主子的也够失败的了,连身边的丫鬟想什么都不知道。
“如书,你坐。”她抬头看向低垂着黔首不说话得如书,笑道。
“……谢小姐。”如书不安的望了锦甯一眼,方才寻了一张杌子,沾了半边坐下。
“如书,看你的模样,可是不愿意的?”锦甯笑望着她,轻声问道。
如书顿时抬起头失措的看向她,直直的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道:“大小姐,奴婢不敢!”
“你坐下,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蓝锦甯脸上笑意深了起来,这样子,分明就是不愿意了。只是为什么呢?陪嫁丫鬟的位置,可是炙手可热的啊!莫非,她是有心上人了?若真是这样……她就难免有些想法了。几个丫鬟深处内宅,平日里能接触的也就那么几个小厮,难道就能有了私情?如书……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如书,我平日待你们并不严苛,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私相授受,你明白么?”锦甯沉声道。
见她的脸色不渝,如书整个人便慌张起来:“不是这样的,大小姐,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咬着唇,似乎欲言又止,仿佛想解释,又无法解释一般。
“哦?那是如何呢?莫非,做我的陪嫁丫鬟,还能辱没了你不曾?”蓝锦甯眼底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又很快的遮掩起来,这会可不能破功啊!
她是不是有些小恶劣呢?竟然以捉弄自己的丫鬟为乐。若是从前的她,断然是不会如此的吧……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个道理,她还真是刚刚才明白。
如书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大小姐,奴婢不敢!奴婢是有苦衷的,请您听奴婢解释。”一番动作又急又快,竟是让锦甯连阻拦的举动都来不及,只得看着这丫头磕的红了额头,满脸害怕的道。
真是的……她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主子么?
“行了行了,不要再磕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喜恶么?快些起来吧!”锦甯无奈的望着她,其实也不能怪她吧?毕竟做下人的,常常都是朝不保夕。在这个主从社会,奴仆的地位实在低的可怜。当主子的一生气,倒霉的常常都是下人,也难怪她会如此害怕。
这就是所谓上位者的恶趣味啊……
“是!”如书心中一凛,连忙站起来。怎么就忘了主子最不喜欢人动不动便磕头求饶?从前家里有人犯了事,又哭又闹的不是没有,可是到最后,这些人反而是被罚的更重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双眸微红。“奴婢错了,请小姐听奴婢解释,再罚奴婢不迟。”
“何曾说要罚你了?不过我就先记着了,你说来听听吧!”这孩子傻得样儿,锦甯心里摇摇头,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是……奴婢并非不愿,只是,奴婢小时候身子不好,算命的说是要先定亲压住才能长大。因此奴婢家里曾给奴婢定过一门亲事,只能奴婢够了年纪便来求主子恩典……奴婢怕冲撞了小姐,这才不敢开口。”如书连忙一口气的说了,说完了,却是一副轻松下来的模样。
“你定过亲了?早先为何不说呢?”锦甯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
如书涨红了脸,有些羞愧的道:“是奴婢的母亲,说是怕被贵人嫌弃,让奴婢隐瞒了不敢上报……奴婢那时年纪小,也不懂这些,渐渐也忘记了。只是去年奴婢回家看母亲时,听母亲说那家的来问过亲事,这才想起来……”
锦甯听得十分无言。
古人迷信她倒也见怪不怪了,更何况……如今的她,只怕也是迷信的一部分。但如书的母亲让她隐瞒这件事情确实不妥当的,若是她没有兴起问一问的心思,而是直接拍板决定了,今后如书跟着她嫁娶了靖王府,那该如何是好?
别说定亲的那一家会不会追究,单就这样的事情被翻出来,丢的却是固国公府的脸面。拿定了亲的丫鬟做陪嫁丫鬟,别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下人隐瞒了,只会觉得固国公府家教不严,强夺人家的未婚妻子。
“你该早些说出来才是……好在如今也不晚。这件事情,我会同母亲说的。”锦甯肃容道,见如书顿时脸色苍白,又是一副要跪下求饶的样子,连忙说道:“你也不用为你爹娘求情,他们是家里老人了,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罚是一定要罚的,不过看在你这几年伺候得力的份上,我会求母亲从轻发落的。”
如书这才好了些,连忙道:“多谢小姐!”
“行了,出去做事吧!”锦甯挥手将她让了出去。
王氏知道了这事,倒也没有大发雷霆。虽说也有些气愤,但到底还没成事,也不算多么为难,不过是选个人替补上去便是。将如书的爹娘喊来教训了一顿,罚了些银子。她娘老子本因着她在锦甯身边伺候的关系,被调到在内院做事,这一次,便通都打发到了外院去,小惩大诫。
如书也被调了出去,她毕竟是订了亲的人,继续在她身边做事不太妥当了,给了她一些银子做嫁妆,年前把婚事办了也算了结。如书一家自是感恩戴德的谢过,毕竟他们在锦甯定亲之后,为这事担惊受怕了不少时候,如今能这样轻易的解决,心里并没有什么不满。
王氏从身边的二等丫鬟里挑了一个木讷的,改名做如书,算是替上了她的位置。
锦甯心知王氏这事为自己打算,才特意挑了个不怎么机灵的,心里很是承情,也不对那丫鬟挑三拣四,平日里怎么对如书,便怎么对这个新来的。
倒是如棋如画有些不喜她,不过她们为如书隐瞒此事,心里有些愧疚。虽说这丫头是捡了如书的便宜,不过到底人家只是个顶缸的,平日里也不为难,只是常常会盯着她。后来见她老实本分,也就罢了。
婚期将近,王氏也忙碌起来,蓝锦甯既是固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是郡主,她的嫁妆马虎不得。不过这些年,府里多有积蓄,再加上锦甯本身也是个小富婆,准备起来也没有捉襟见肘。只是一通忙碌是免不了的,瞧着王氏整日脚不沾地的模样,锦甯颇有些心疼,自己又插不上手,只好时不时让人送一些补汤给她。
武郡侯府那边,祝氏差人送来了添妆,蓝家族人也都各有表示,这么一番下来,竟是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塞得满满当当。老爷子得了那么一瓶“仙丹”,心满意足之下,对锦甯的婚事更是看重,恨不得将那嫁妆箱子都重新打造的大些才好。要不是蓝正杰怕太打眼了劝住额,老爷子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七月初一,靖王爷亲自前来催妆,送来的聘仪看的人眼花缭乱。
七月初十,王氏把锦曦赶去她屋里,她自己则和锦甯窝在闺房里,说了一晚上得话。
七月十四,宫里赐下赏来,太后皇上皇后多有馈赠,叫人眼红。锦曦围着大红的凤冠霞披噌噌有声,姐妹俩个闹腾了一下午。
七月十五,锦甯出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虹祁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