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花香从西边的院子里传了过来,锦甯正写着大字。
小时候是为了讨好身为文官的父亲,两个哥哥那时都不爱念书,她正好钻了这个空子,慢慢一点点的获取了父亲的疼爱。后来则是习惯了,再后来,就是真的喜欢。
静心静气,凝神养性。
大哥是什么时候变得用功的呢?好像就是从那回在宫里遇险之后。
能静下心读书习字,起先写得还不如她,但很快就超过她了,又快又好,还有自己的风骨。
读书习字什么的,其实大哥比她有天分。她只是恰逢其会,而锦华却是真的有才能。
问到花香,手中的笔轻轻一晃,吸饱的墨汁低落下来,毁了一整页的小楷。
抄了好半天的《法华经》。
锦甯皱了皱眉头,索性丢开了笔。姚黄默默的收了没用完的干墨,拿了砚台和毛笔去洗,回来看见她正对着窗口发呆,便寻了件斗篷替她披在身上。:“主子,咋暖还寒,还是披件衣裳。”
锦甯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也不发怔了,问道:“什么味道,这样香?”
姚黄想了想,世子和世子妃的院子两边都有院子,前面离王爷和王妃的院子很远,即便那边有味道也传不过来,后边就是王府另两位小主子的院子了,便道:“许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栀子花树开花了。”
栀子花……原来竟然这样香?
“我记得分明该是淡雅的,怎么这样浓?”
“大小姐喜欢这栀子树,挨着咱们这边的院墙种了一排,这时节又是百花开的时候,味道杂了些,自然就浓了。”姚黄笑道:“主子要不要去看看,满枝头都是,瞧着还挺壮观。”
锦甯摇摇头:“美玉最近在跟女教习学女红,就不去打搅她了。我就是闲得慌,随便问问。”
“你们主仆两个说什么呢?这样热闹。”阿常走了进来,小厮拿了他换下的披风便退了出去。
“没什么,说美玉院子里的花,这时候开的正好。”锦甯冲他笑了笑,答道。
“你要是喜欢,改天移两颗到屋里就是。早就说过她,种的太密了。”阿常随口道。
“就是说说,不用了,也不见得多喜欢。”锦甯淡淡一笑。
姚黄见状,忙退了出去。
阿常看屋里没人了,便道:“锦奇下个月就要随军走了,皇上等的太久,那边总算有动静了。”
东盛消停了一整个冬天,安分了半个春天,还是忍不住了。大梁是大部分人都不主战,可不代表他们会怕,被人欺上头脸了,也知道反击。
何况宸帝并不是个好脾气没野心的君主,只不过国力不允许,这才没有向那边伸手。
不过锦甯并不关心这些,她看了阿常一眼,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五月初五吧,”阿常看了她一眼,戏虐道:“可不是个吉利日子。”
这个时代又没有屈原。
锦甯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不信这个。”
阿常心说,从前你也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吧?如今还不是信了,自己都坐过鬼了。
“你要不要去送送?毕竟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了。”阿常伸手捻了她一簇散在肩头的长发。
锦甯拍开他的手,把后头的发髻拆了,想绑回去才发现自己实在完不成这艰巨的工作,干脆找了条绸带来,把头发给松松的绑了,一边道:“不去,有什么可去得,又不是不回来了。”
过了两天,锦甯发现屋子的花瓶里插了几枝洁白的栀子,就喊了姚黄来问。
姚黄笑道:“奴婢哪会自作主张,是世子跟大小姐说了,大小姐亲自折了差人送来的。说是最近忙,没时间来看您。”
“我知道她忙。”锦甯笑了笑,又问道:“替我谢过她没有。”
“谢过了。”姚黄道:“世子还差人送去了一对青纹玉净瓶。”
那个放在屋子里插花是最好看不过了。
难怪美玉舍得折了她的宝贝栀子花。
锦甯微微一笑,这事情就揭过不提。
说是不想去的,结果还是去了,阿常在车上笑看锦甯,她则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
被看的急了,才蹦出一句:“既然你都去了,我也就是顺便,天天呆在府里,怪无聊的。”
谁让她是女人,还是嫁了人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解闷子的法子,只是她不喜欢,也懒得去跟一群女人嚼舌根子,讨论别人丈夫的小妾。
阿常大约真是去跟靖王妃说了什么,自那之后,锦甯发觉陈氏看她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歉疚的味道。当然除了歉疚,还有诸如遗憾伤心颓丧等等一众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眼底。
她也没瞧见太医来家,那阿常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陈氏相信他的?
“呵呵,”阿常轻轻笑了一声,也不戳穿她的嘴硬,温柔的望着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必顾虑的。”
说的倒是轻松,可她不是那种可以随心所欲活着的人。就像陈氏韩侧妃那样的,年轻时也算是性格比较拔尖,在别人眼里,恐怕也算是出格的吧?可看看如今呢?一个激进的老实了,沉淀了,还要在这个世上活着的,终究做不到惊世骇俗,否则她也不会嫁给靖王爷了。一个生了孩子当了母亲,越发的从容温和,不见从前一丝的棱角。
或许还残留着个性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但她们的确都学会了收敛。
两世为人的她,难道还会肆无忌惮么?
“这样也好,从前都是闲惯了的,你要让我忙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做什么好。”锦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还是就这样吧,旁人顶多说我一句冷淡,也不会有旁的话。”
“随你吧!”阿常笑笑,其实还是一样的,或许这样还更合她心意一些。
到了地儿,撩开车帘子,便看见一片人山人海披着甲胄的兵士。其实看着多,不过也就几百人。京畿城里,除了皇城的禁卫军,是不容许其他军队大批驻守的。就算是私兵,最多也就是几十人,当然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是不算的。
韩将军很好认,当先一身金色甲胄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本来韩将军已经五十多了,可看起来却只有四十来岁的模样。锦甯跟着阿常刚探出头,一眼就瞧见了那金灿灿的人影。
“这么闪,到了战场上还不成了靶子?”锦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
阿常差些笑出声来,大概是女人就不会喜欢战争这种东西吧,锦甯也是如此。忍了笑,他再他耳边轻声道:“这不是上战场穿的,是让别人看的。这身甲胄也就图个好看,没什么作用。也就是糊弄糊弄平头百姓罢了,真上了战场,穿着这个哪能活下来?”
锦甯弄明白了,脸也红了。咳嗽了声,左右张望着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二哥呢?”
阿常努了努嘴:“韩将军边上那个银色的。”
汗!锦甯无言的默了,朝他示意的地方看了过去。
韩将军身旁身穿银色甲胄的总共有两位,那个看起来魁梧黑壮的,自然不可能是她的哥哥了。锦奇虽然结实,可离壮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那位将军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看起来倒真是威风凌凌。看面相大约有三十来岁,身量长得是十分的魁梧。大约练武的人身体都格外的壮实,看起来比锦奇反倒要更高大一些。跟他一比,她那再固国公府中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二哥简直就像个文弱书生。
当然也不是真的文弱了,锦奇的身手确实是好的,否则宸帝和太子也不会看的上他。也正因为存了历练的心思,才会有志一同的将他给推了出来,这父子二人,还真有几分心有灵犀。
街上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拦着,可那些送自家父子兄弟的又能怎么拦着?一群妇孺涌上来,眼泪就能把人淹死。宸帝自然不会担这样的骂名,也就默许了。
当然这种送别的场面在军营里是不许发生的。
锦甯一开眼看了看周围,果然瞧见了固国公府的马车。
便对车夫道:“到那边巷子里停吧!”
车夫应了声,架马过去。固国公府的车把式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眼就看见了锦甯和阿常,转头马车里头叫唤了一声。
王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然后是锦曦,笑着朝她招手。
“大姐,姐夫,我们在这里。”
锦甯对她笑笑,还是看向王氏,问道:“娘跟二哥道过别了?”
“在家里就说过了,你二哥说怕哭鼻子,不让我来。我这不是不放心么?就偷偷来了。”王氏原先还笑着,慢慢说着却觉得鼻尖微微酸涩起来,忙低下头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娘可有话要带给二哥?一会我们过去,替您传句话总是行的。”锦甯装作没看见,笑道。
“你让他注意身体,小心点……”王氏张口便道,可忽然顿住了,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免得他分心。你去看他,也莫要多说什么。你们俩从小就感情好,别让他挂心了。”
锦华看似大大咧咧,但对亲人,还是很关心的。
锦甯笑着应了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虹祁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