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妹,愚兄此来,是为入堂。”
华闾终于说明了来意,入堂是大事,他当然不信华灼能做得了主,主要目的,还是要通过华灼,向荣安堂表达投靠的意思,具体事宜,还得以后慢慢商谈,当然,商谈的双方就是华顼和华道安了。
华灼一惊,好一会儿才疑惑道:“入堂?”
她不是不知道入堂是什么意思,而是惊讶华闾竟然会选择荣安堂。旁系族人分家出去,各散天涯,难免有艰难之时,因此不少旁系族人都会投靠本家或者强盛的嫡支,以求得庇护,当然,如果旁系中有发展得好的,也可以收纳一些弱小的旁系,以增强自家在整个华氏一族中的地位,甚至有朝一日,成为嫡支也是可能的。
当年,荣安堂最昌盛的时候,制造在堂中的旁系,足有六、七十户,几乎占了整个华族旁系的一半,可惜自曾祖父仙逝之后,短短的十年里,就风流云散,又都各自投到本家或其他嫡支里去了。华闾这一家,当年便也曾属于荣安堂,离开荣安堂之后,便举家搬去了汝南,并没有再投靠其他堂,要不是这次老祖宗大寿,恐怕都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们了。
“是的,入堂。”华闾点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所表达的意思。
“可是……”华灼迟疑着,“闾堂兄,荣安堂的现状也许你不大清楚,我们……”
“八妹妹,你认为我们父子俩会在没有弄清楚荣安堂现状的情况下,冒然提出入堂的要求吗?”华闾笑着反问。
华灼哑然,看了看刘嬷嬷,见她也是极惊讶的模样,便轻轻吐出一口气,镇定心神,道:“道安伯父和闾堂兄看得起荣安堂,我相信父亲必然是极高兴的,毕竟咱们两家的祖上,本就是亲兄弟,血浓于水,更该相护扶持,只是小妹不明白,道安伯父和闾堂兄为何要选择荣安堂,本家、四大嫡支,如今属荣安堂最弱,能力亦有限,只怕照应不到多少。”
华闾一笑,正要开口,华灼却微微抬手一压,拦住了他,又道:“闾堂兄可莫要再说投桃报李之言,若是投桃报李,亦该是荣安堂才是,我欲救宜人姐姐,不为图报,只为她归还凤佩的恩义。”
说着,她又从怀里取出苦月大师的名贴,交给刘嬷嬷,让刘嬷嬷递到华闾手上,然后继续道:“闾堂兄只管带着这张贴子去荣昌堂要人,再有三老太爷帮着说项,此事十之八九能成,如此,便是两不相欠。”
“八妹妹,厉害。”
华闾拱拱手,笑着认输,然后道:“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实是愚兄在汝南闯了大祸,累及小妹,因此一家子不得不托庇于十五姑太太府上,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我华家之人,久居于秦府,人家不嫌,我们自己倒也嫌了,因此自然要另寻出路。本家如今势大,不缺锦上添花之人,再者,当年曾祖几近于被本家赶出府去,留下遗言,令后辈子孙永世不得重入荣昌堂,而其他三堂……”
他语气一顿,下巴略向上抬了抬,神色间有些傲然。
“虽说沦为旁系,但曾祖到底还是本家出身,后辈子孙又岂能屈服于他们之下,唯有荣安堂,才是我华氏一族真正的正统嫡脉,眼下虽势弱,但名分摆在那里,谁能抹消。”
华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不错,她的曾祖父原是荣昌堂的原配正室所出,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如果不是后来受继母欺压,又不为父亲所喜,愤而过继到荣安堂来,现在她才是本家大小姐。
“八妹妹,恕愚兄直言,现在的本家原就是篡夺而来,以血脉族统而论,荣安堂才应是本家。我们父子一向看重族统,不论势强势弱,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宁可远遁于汝南,亦不回归华氏一族,如今迫不得已,只能回来,除荣安堂外,一概不认。”
华闾慷慨呈辞,直听得刘嬷嬷老眼含泪,她是真正经历了荣安堂从昌盛走向没落的老人儿,这些年已见惯了人情冷暖,却不想竟还有人记着荣安堂。
华灼虽也听得心潮涌动,但她重活一世,却比刘嬷嬷多知道一点,那就是上一世,华道安、华闾父子可没有找上过荣安堂,这会儿听他说得慷慨,但话里的水分,恐怕不只是一斤两斤。
“闾堂兄……”沉思了许久,她才抬眼直直地看向华闾,轻声道,“咱们不说这些虚的,若是道安伯父真的下定决心,要重归荣安堂,就请闾堂兄给一句实在话,否则,请恕小妹失礼,这便端茶送客了。”
华闾愕然,待想说什么,却见华灼眼神明亮,清澈若水,仿佛不含一丝杂质,亦仿佛能直直看入他的心底,话到喉咙口,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
“八妹妹慧眼……听说荣安堂将与庄侍郎府联姻?”
华闾的脸皮也实在厚,很快就摆脱了尴尬,笑嘻嘻站起身,一正衣冠,长揖为礼,道:“汝南举子华闾,这厢有礼了。”
华灼脸色一红一怒,用力啐了他一口,但心里却释然了,这个理由,倒还像是真的,她就说,没有足够的好处,哪有人会自动攀上已经势弱的荣安堂,感情他们看上的,是自己未来的公公的身份,求的不是荣安堂庇护,而是一份光明灿烂的仕途前程。
刘嬷嬷却是暗暗一乐,华道安父子这个打算,还真是精明,她见惯人情冷暖,又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没有足够引人心动的好处,谁肯自动来投,但对于荣安堂来说,得到的好处却更多。原本荣安堂最大的弱势,就是人少,没有人帮持,如果华道安父子来投,这一下子,荣安堂可就多了至少三个帮手,华道安可不是只有父子二人,应该说是祖孙三人,只不过华道安的父亲华洵因为身体不好的原故,还留在秦家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华洵好歹跟老祖宗是一个辈份的,有了这一家人,族中再有大事,荣安堂也能说上几句话了,而华道安和华闾父子都是汝南的举子,下场科考若能中第,荣安堂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官场人物,别的不说,光是同年啊座师啊,这就是一批人脉啊,对自家老爷的仕途绝对大有裨益。
这样一想,刘嬷嬷就觉得,荣安堂跟庄家大房联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等着看吧,只要过了明路,人人都知道两家联姻的时候,像华道安父子这样主动来投靠的,肯定还有。
正在她越想越乐的时候,却听华灼不紧不慢地道:“闾堂兄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只是小妹孤身在京,父母皆远在淮南,婚姻之事,无人做主,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闾堂兄就不担忧这算盘拨不响么?”
“小姐……”
刘嬷嬷顿时急了,这个时候,哪能说不成,不管成不成,好歹先把这一家子人给抓住了,再说了,婚书都立了,就差过个明路,还能不成吗?这要是都不成,她活啃了庄二少爷的心都有。
“嬷嬷……”
华灼向着刘嬷嬷微微摇头,刘嬷嬷只能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她在荣安堂里虽然颇受重视,但到底只是家奴,在这种大事上,没有她说话的份,就算是有什么建议,也只能事后私下说,在明面上,华灼肯让她坐在这里听着,就已经是对她的尊敬和信任了。
“八妹妹所言甚是,此时来投靠,未免有些风险,若是等八妹妹的婚事定了,那时再来,必然能使我父子称心如意,还不须冒任何风险。”
华闾笑了起来,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又高看了一眼,她能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不简单了,若自己的回答不能使她满意,只怕这事儿便要吹了。荣安堂或许势弱,但却绝不会用烂竽来充数,自己不表现点诚意出来,就过不了她这一关。
“常言道,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八妹妹以为然否?”他顿了一顿,又意味深长道,“以愚兄之见,八妹妹虽是闺阁弱质,但亦有杀伐果决之气,最适合成为宗妇主母,这样的女孩儿,庄家若是错过了,岂非是有眼无珠?那庄家大老爷虽说年迈,但身居吏部主官之位数年之久,阅人无数,总不至于这点眼光也没有。”
刘嬷嬷又笑开了,对华闾的印象又一次大为改观。
“闾堂兄谬赞了,小妹只是无知女流,虽不通世事人情,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道理还是懂的。既然道安伯父与闾堂兄敢以前程来搏,那么小妹若再推三阻四,便是不识大体了。”华灼微微欠身,“此事小妹会尽快通知家父,后续事宜,便只能等家父有了决定,再行商量,眼下以救出宜人姐姐为重,闾堂兄认为可否?”
华道安父子敢赌,她就敢接,不过最后事成不成,还得看华道安父子本身的才学及品性如何了,知父莫若女,华顼的性子,华灼也能摸清七、八分,品性不好,华顼绝不会收,才学不行,就不会帮他们进入仕途,所以华灼现在也没把话说满。
“这是自然。那么……愚兄告辞了。”
华闾也是干脆,收起苦月大师的名贴,话也不多说半句,一声告辞转身就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重生宜室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