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女,你休要信口雌黄。”
僵了好一会儿,姚氏才气急败坏,瞪眼怒喝。
“哟,大清早的,舅夫人发什么火呢?”
刘嬷嬷从门口一脚迈进来,身后还跟了四个仆妇,其中一个看到那个受伤的小丫头,顿时就哭着扑了上来,道:“我的乖女儿,是哪个伤了你,你告诉娘,娘就是滚钉板,也要把那杀千刀的告上公堂去。”
姚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刘嬷嬷对着华灼行了一礼,道:“小姐,你身娇体贵的,这些腌臊事儿不必理会,且让嬷嬷来处置。”
华灼一点头,道:“有劳嬷嬷。”然后就退开了。
刘嬷嬷这才转过身,对姚氏道:“咱们这里,有人伤了,伤口这会儿还流着血,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瞧得见,却不知道舅夫人在说哪个信口雌黄?又或是有人的两颗眼珠子是石头做的,纯粹是个摆设,看见了也故意想装着没看见?”
她这一番话,连讽带刺,直把姚氏说得面红耳赤,寻不出理儿来驳,索性也就不讲理了,姚氏下巴一抬,冷冷道:“我是华家主母的嫂嫂,你是哪里的奴婢,竟然敢这样对本夫人说话?来人,掌嘴!”
方家几个下人正要上前,华灼娇喝一声:“我看哪个敢动。”
随着这一喝,刘嬷嬷带来的几个仆妇各自上前一步,竟然从腰后抽出一根擀面杖来,往地上一撑,那架势,直吓得方家的下人一缩脖子,一个个暗自嘀咕:华家这是有备而来啊。哪里还敢强上前来,毕竟她们都心知肚明,这里是华家,硬来是不可能的。
冷笑一声,华灼才又对姚氏道:“刘嬷嬷是我祖母身边的人,如今又是荣安堂内宅的管事嬷嬷,便是我母亲,也要敬让七分,当做长辈一样看待,舅母还是客气些好。”
姚氏一滞,她哪里不知道刘嬷嬷是什么人,当年华家到方家提亲,早就见过,知道是华家极体面的一个内管事嬷嬷,方才故意装做不认识,就是想先把刘嬷嬷的气势压下去,然后她再说几句见好就收的话,把今天这桩事情,大化小,小化了地揭过去,哪里知道自家下人一个争气的也没有,竟然被几个仆妇用擀面杖给吓得不敢上前,又让华灼说破了刘嬷嬷的身份,这下子她再不好强压,一时间进退不得,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白嫂子,你也别哭,先将白雪儿扶回房去,大夫一会儿就到。”
刘嬷嬷轻咳一声,先将那个受伤的小丫头安置了,然后脸色一肃,对姚氏道:“方家在青州,也是名门望族,当年我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之时,亦是家风谨然,良善亲和,整个青州都是人人称道的,如今亲家老爷才过世几年,如何就变成这个样子?我听闻,舅夫人亦是出身钟鼎之门,莫非连家风都不知把持?亏得此事今日是出在我家,看在亲戚一场,便也不请公门中人介入,给舅夫人留个面子,只是那个丫头受伤不轻,医药费还请夫人给足,莫让下人们看了笑话。”
姚氏的脸,黑得像锅底,她这辈子,就没有这样丢脸过,当着两家下人的面,被一个倚老卖老的奴婢给说得无地自容。
“我方家再窘迫,也还不缺一点医药费,只是也请嬷嬷回去好好管教下人,尤其是那些自恃长了有几分姿色就敢勾搭东勾搭西的小狐媚子,别勾搭不成就自个儿拿脑袋往墙上撞,今儿也亏是遇着我方家这样的良善人家,还肯给她几个钱去吃药请大夫,若换了旁人,少不得告她一个勾引在前讹诈在后。”
华灼脸一沉,能把事实颠倒黑白成这样,姚氏也算是半点脸皮也不要了,她正要反驳,刘嬷嬷一拉她,将她推到身后去,然后才道:“舅夫人又说错了,在我们华家,断断没有那等不知廉耻的丫头,想来是方家的丫头都是没规没矩的只知道媚上惑主的,才让舅夫人以为旁人家的丫头也是这般模样,这可真真是委屈了我华家的丫头,有道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华家丫头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岂有放着高枝儿不攀,偏拿自己的清白身子去贴那歪枝斜叉的。”
“噗……”
华灼一时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刘嬷嬷这话实在厉害,骂人不带半个脏字,把方焘几乎扔进污泥里去踩了,真是大快人心,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换作她,万万说不出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来。
“老奴无礼。”姚氏几乎气炸肺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脱口一声“老奴”骂出来,指着刘嬷嬷的鼻尖道,“我不与你计较,只问我那小姑子去,我还是不是她嫂嫂,竟然纵容你这样一个刁奴辱骂于我,更侮辱我方家的家风。还有你,我的好外甥女,你打了我儿,我倒要向小姑问问,她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竟教出个泼妇来。”
说着,她一甩手,就向着西跨院走去。
竟然还想恶人先告状,华灼一急,却见刘嬷嬷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莫急,夫人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再者,八秀已经先一步去了西跨院。”
华灼心情一松,但下一刻又悬悬吊起,母亲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好,前几日还吃清心养神丸来着,昨儿招待过舅父一家人后,又立时便回屋睡了,今日也不知好些没有,如果再被舅母气出个好歹来,她生啃了姚氏的心都有。
这时方焘又磨磨蹭蹭地摸了过来,讨好道:“表妹,你不要急,我去把母亲叫回来。”
话是这样说着,可他的脚下却丝毫没有动,心里却想自己在这儿好话先说着,等母亲告状回来,姑母责骂表妹的时候,他再上去求情,肯定就能搏得表妹的好感,那时一定能摸摸表妹的小脸蛋儿。至于刚才挨了狠狠一巴掌的事儿,他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华灼手一扬,本想立刻又甩一个巴掌过去,但转念一想,另外有了主意,于是她眼睛一红,委屈道:“三表兄,刚才我不该打你,你别生我的气。”
“不生气,我不生气,真的,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自打到了华家,方焘就没见过华灼给他好脸色看,这会儿突然见她软语道歉,顿时就觉得魂儿也飞了。
“那一会儿母亲要是问起?”华灼眼巴巴地望着他,心里却恶心得直想吐。
方焘一挺胸膛:“表妹没打过我,咱们兄妹间闹着玩呢。”
“可是你脸上有巴掌印,对不起表哥,我下手太重了。”
华灼用帕子裹着手,轻轻抚摸方焘被她打过的半边脸,一脸心疼的样子,心中却决定回头就把这条帕子给扔了。
“不重不重,啊不,我是说这是我自己打的,不干表妹的事。”
方焘觉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华灼嫣然一笑:“那三表兄随我去见母亲,好不好?”
“好……好……”
华灼转过身,对着刘嬷嬷挤挤眼睛,然后便向西跨院走去,七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这丫头机灵得紧,不用她吩咐,就主动跟了上来,正好把屁颠屁颠地追在华灼身后的方焘给挡住,没给他半点靠近华灼的机会。
刘嬷嬷站在后头瞧见了,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小姐可真是变得厉害了,又有七巧这样机灵的丫头在身边辅佐,以后怕是没什么人能欺负得了小姐去。抽得空时,她得跟夫人提一提,是该让小姐学着管家了,小姐这样聪明果决,不出一、二年,夫人身上的担子也可减轻不少,那时好好地休养身体,指不定还能再给华家添个小少爷。
至于方家那个三少爷,刘嬷嬷嘴角一撇,一脸的不屑之色。又蠢又笨,真是替夫人感到惋惜,竟然有这么个侄子,幸亏夫人嫁得远,几年也未见得能跟方家人见上一面,不然还不得给活活气死。
直到刘嬷嬷走后,方家的下人们才三、五聚到一处,嘀嘀咕咕刚才发生的事。
方孝和跟另外两个儿子不在,这父子三人一早就出去了,据说是要拜访一下淮南府的一些名门望族,还非得要华顼给引介不可,缠得华顼没办法,只能带他们去了。
刚才院中闹得欢腾,方蕴柔和方可柔这两位正经小姐原应出来打圆场的,可是两位姨娘,也就是她们的生母,直接把她们看紧了。
这个道:“她们在外头闹,你们可千万别去凑这个热闹,劝下了,嫡母要说你们偏坦华家,劝不下,你们两个就里外不是人,只管在屋里装做什么也不知道,随她们闹去。”
那个便接着道:“依我看咱们家这位姑奶奶不是个好脾性的,昨儿送了这么些礼,已是有了打发咱们的意思,夫人这么闹去,明摆是要碰个硬茬儿,咱们便嗑瓜子儿看好戏,教她吃个大亏才好。”
可见在姨娘们心中,姚氏也是极不得人心的。
方家两个小姐都是庶出,平日也没少被姚氏苛待过,被生母这么一说,自然就熄了那份出去打圆场的心思。方蕴柔躲在窗外看姚氏被气得脸色难看无比,心里竟也觉得爽快,直恨不得把姚氏骂得抬不起头的人就是自己。
方可柔倒还有些不安,怕对自己很好的表妹会吃亏,待见了华灼竟然敢跟姚氏正面叫板,心里又暗暗佩服,对这位表妹又多了几分喜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重生宜室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