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扮男孩儿也不是头一次了,熟得很,三两下就穿好衣服,头发也打散,重新梳过,只是这次没有帽子,挡不住耳垂上的小洞,只得罢了。
六顺也不是第一次,她在进华府前,经常跟着她爹进山采药,为了行动方便,常做男童打扮,扮起来,比年纪小的华灼更像,活脱脱就是个唇红齿白的白净少年。
“小姐,咱们这样做,怕是要让善婶儿为难呢。”
虽说已经换上了小厮的衣裳,但六顺仍是面带犹疑。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平安无事自然好,可若让人识破了,小姐名誉受损不说,自己也要受罚,更要连累了善婶儿。
“我素来少来园子,外园更不曾去过,别说外头的仆役,就是内园里的仆役们都没几个认得我,便是被人识破了,也不会晓得我是哪家的小姐,不要紧的。”
华灼自然不会拿自己的闺誉开玩笑,她也是前思后想了,如果不是实在害怕华焕会惹出什么事来,怎么肯去冒这个风险,现在她倒后悔这次出来没带个得用的小厮,女孩儿家毕竟不方便抛头露面。装扮妥当,她便带着六顺抄了一条隐蔽小路,往外园去了,一路上就在心里琢磨着,随着她年龄日长,以后要出面的事情也多,身边是不是该调个机灵点的小厮听用,那个叫常贵的小厮似乎就挺合意的,其实若论信任,还是阿福更好,但阿福人老实了些,缺了点灵俐劲儿。
一路上没撞到什么人,只是在在内、外园相隔的门户边耽误了一下,那边有两个下人守着,好在六顺做足了准备,手上拿了一盒子果子,对那两个下人道:“新到了一批新鲜水果,善婶儿命我们给二少爷送些去尝尝鲜。”
那两个下人虽见她面生,但见她身上穿的是小厮衣裳,只当是从华府过来的小厮,也没多心,便放了行。
外园地方大,不如内园精致玲珑,但花木众多,假山林立,亭台楼阁隐在林木间,若隐若现,仿如天上人间。
华灼不知道优昙阁在哪里,但走不多远,但隐约听到丝竹混着细细的吟唱声,轻盈婉转,仿佛自天上传来。
“六顺,咱们顺着声音走。”
拉了六顺的手,华灼一边侧耳听音,一边往前走,凝神间,也没注意前面过来一群人,却是几个下人拥着两个士子打扮的男子和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边走边笑着评点绘芳园的春色,六顺见了,赶紧一拉华灼,将她带到了路边。
华灼一皱眉,正要说话,六顺却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莫忘了咱们现在的装扮。”
华灼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做小厮装扮,按规矩,见了来游园的人,是要避让的。
那一行人与她们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其中一个士子忽地转过头来,笑道:“来绘芳园游玩也有十七、八次了,倒从未见过这样两个俊俏的小厮,你们俩个过来。”
六顺犹豫了一下,见华灼没反应,这才走上前来,弯腰一礼,沉着嗓子道:“不知先生有什么吩咐?”
她今年十六岁,身材长得娇小,这一扮小厮,看着倒像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再沉下嗓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人听出女儿的嗓音。
华灼跟在她身后,以她的身份,当然不可能给这些人行礼,但又怕被看出破绽,因此只装做胆小的样子,牵了六顺的衣角,躲在了六顺身后。
倒是那戴帷帽的女子,看她怯生生的模样,又面颊红润,脸儿圆圆,十分讨喜,便轻笑道:“这娃娃倒是生得十分可爱,听说府尹大人是个饱读诗书的君子,这园子布置得好,就连下人都比一般人家都胜一筹。”
华灼不好应话,仍是六顺弯了弯腰,道:“小姐过奖了。”
先前叫住她们的那个士子便笑道:“难得芊妹喜欢,你们俩个,这是要到哪里去,若无事,便跟在我们身边伺候,回头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六顺将手中的水果盒子略抬了抬,道:“小的们奉命前往优昙阁送些水果,不敢贪先生的赏钱,待小的将水果送到了,再回来伺候先生。”
“不过是个跑腿的活儿罢了,我这里出个人替你们,你们两个便留下吧。”那个士子不以为意,招招手,从身后走出一个下人来,便要去接过六顺手里的水果盒子。
六顺哪里肯放手,连忙侧身避开,道:“这是管事亲自吩咐下来的,小的不敢假手他人,若出了差错,小的担代不起,还望先生见谅。”
几次三番被拒绝,那士子的脸色便难看了,手中折扇一拢,便要发作,旁边另一位士子这时开口道:“浩明兄,休要为难他们,这里是绘芳园,不是韦家的宅子,他们两个,也不是你韦家的下人,还需有些分寸才好。”
韦家?难道是沉珠韦家?
华灼抬头望了那人一眼,果然跟韦三少爷有几分相似,只是年岁上大了七、八岁的样子,八九不离十,应该是韦家的大少爷了。听说韦家大少爷今年也去参加了春闱,但名落孙山,前些日子才回来不久,估计也是郁闷了,才到绘芳园来散心。
韦浩明悻悻地哼了一声,走开几步。
六顺忙向替她们说话的那位士子道谢,道:“多谢这位先生体谅,小的这便告辞了。”
说完,赶紧拉着华灼,转身便走。
走出十几步远,便隐约又听韦浩明道:“不过两个下人,你也要为他们开脱,分明是落我的面子。”
“你也别闹了,一会儿杜宏要过来,你与他一向不对付,别教他拿了你短儿。”
华灼吓了一跳,再往后声音就低了,她也没再仔细去听,只想着杜宏要来,自己可别撞上才好,别人认不出她来,杜宏却绝不会看错了。杜宏是三天前赶回来谢师的,自春闱中试之后,他就当了庶吉士,供职翰林院,六月底上任,所以杜宏谢师之后,在家待不了几天,还要赶回京城去,行程颇紧,华灼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忙里偷闲地过来游园。
六顺听了也害怕,待走到无人处,猛地停下,低声道:“小姐,杜大少爷也要来园子,万一撞上可就坏了,咱们还是回内院吧。”
华灼也有些犹豫,但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这时再回去,岂不是白跑了这么多路,而且华焕那里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位二堂兄瞧着还是个好的,可怎么做事这般糊涂,他堂堂的豪族少爷,竟然把亲族家的园子当那秦楼楚馆一样,万一教人传了出来,荣安堂的脸面岂不是全都丢光了。
“六顺,多加些小心便是,这园子这么大,咱们也不一定能与杜大哥撞上。”
也不知道是安慰六顺,还是安慰自己,华灼这样说着,心里还真的安定了些,循着曲声继续往前走。
转过一条小径,曲声越发清晰了,前面长了一片优昙树,枝叶繁茂,鸟啼声声,林木深处,隐约露出一片飞檐,曲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小姐,那里必是优昙阁了,只是那边人来人往,咱们……”六顺看着有不少人进进去去,大多都是男子,也有一些穿着妖娆的年轻女子,她便又踌躇不前了。
这地方,实在不是正经女孩儿该来的。
华灼反而镇定了,来都来了,难道这时候再退回去,她敢来,自然就敢担当,于是道:“进去吧,咱们是小厮,是来送的水果,记着这一点,总不会错。”
六顺知道轻重,尽管心中紧张得微微有些发抖,但仍是大着胆子,举步往优昙阁走去。
才刚走近,正撞上一个歌舞伎从里面出来,猛一打眼,便嘻嘻笑道:“这园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小厮……咦?倒是我看差了,明明是两个姑娘嘛……”
这个歌舞伎的眼神儿特别尖,再者她也算阅人无数,若隔得远了,还不定能看出来,但此时正好来了个面对面,连六顺身上的香气她都闻得着,再看不出来那就是瞎子。
六顺没料到竟然会被人一眼识破,心中顿时大惊,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
“这位姐姐,休要打趣儿,我们是奉善婶儿的命,来给二少爷送新鲜水果的。”华灼上前步道。
“二少爷,哪个二少爷?今儿确实来了几位少爷,点名让楚姑娘唱曲,窕娘献舞,这会儿里面正热闹着,不知道你们要寻的是哪个?”
听得是善婶儿让来的,歌舞伎倒也不敢再同她们闹,只是心里仍是奇怪,善婶儿要送水果来,派小厮来不就成了,干什么让两个女孩儿扮成小厮的样子。
“优昙阁这么大,不知他们在哪间房里?”华灼又问道,同时向六顺使了个眼色。
六顺连忙摸出一吊钱来,塞进歌舞伎的手里。
歌舞伎一笑,收了钱,也不多问,只道:“你们进去往右边拐儿,听着声音最乱的一间房就是那里了,进去后可要有些眼色,里头几个少爷吃多了酒,这会儿正在争风吃醋呢,别被连累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重生宜室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