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纯、小雪,开饭咯!”
苏水潋轻快地唤着洞口戏耍的小狼崽,并将炖好的鱼汤分盛到两个石碗里,一只石碗放到了小狼崽习惯喝汤的角落,另一只石碗,则打算先喂躺在虎皮上尤自闭目养神的伤患喝。
现在看来,得再去找只适合装汤的石碗了呢,唔,还有木筷和汤勺。
苏水潋拿出仅有的一双筷子和汤勺,想着闲下来再雕双筷子和汤勺出来吧。
看他受了如此重的伤,虽然服用了晶绿液体之后恢复得很快,但是,毕竟才养了五天,体质还是虚弱的吧。所以说,基本上自己要再次决定出林,肯定要在一个月之后了。苏水潋淡定地为自己的下一次出林做了时间上的规划。
将烤好的六条鱼干丢了四条给一旁喝鱼汤喝得正欢的小狼崽,然后捧着那碗入口已不烫的鲜鱼汤来到司凌跟前,正欲唤他喝汤,却想到自己压根不知道他姓甚名谁,那天虽然听到另外的黑衣人有叫他“司凌”或是“司林”、“司磊”,总还是不敢擅自乱叫。毕竟当时的自己听的是壁角。
司凌在她端着汤碗慢吞吞地向自己靠近时就觉察到了,以为她会出声唤醒自己,却迟迟没有听到声响,睁眼扫去,却见她正距离自己一步之遥外兀自愣神。也借此让他有机会得以细细观察她。
他承认,她长得很美,且有种我见尤怜的温婉气韵。虽然只着了一件中衣,头发也只是清爽的绑了两条辫子垂在前胸两侧,并没有梳成外面那些少女该有的飞云髻与垂柳丝,更没有什么钗头凤碧玉簪做头饰,但是,就是这样的她,突然让自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感。
“咦?”苏水潋回过神时,正撞上他深远清寒的眼神,红霞飞满两颊,忙蹲下身,将汤碗放在地上,伸出手欲搀扶他坐起来:“坐起来喝些热鱼汤吧。”
司凌这次没有并拒绝她的近身,由着她伸出手搁在自己的脖颈下,半搂抱着坐了起来,见她还细心地将包袱塞到自己背后,缓解了因直接靠上石壁而硌硬的难受。
“来,喝喝看,可能会有些清淡,听书上说伤口没有好透之前不能吃的很咸。”苏水潋边说边舀了一勺鱼汤递到他嘴边。
司凌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见她疑惑地抬眼看向自己,才张口喝下。嗯,味道确实很淡,不过能在野外,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武功,能喝到如此地道的鱼汤已很不错了。品品舌尖残留的味道,似乎还有菌菇的香味。
一个小心地喂,一个大方地喝。
两个人浑然忘了一件事:其实他的手臂没有受伤,完全可以自己捧着汤碗喝。
……
“是烤鱼,要尝尝吗?”苏水潋见他喝完了鱼汤,依然盯着自己瞧,还以为是眼馋自己手上的烤鱼呢,虽然说正在恢复中的伤患还是不要吃这种烧烤类食物的好,以免消化不良,不过还是羞涩地扬了扬串在树枝上烤得香脆入味的烤鱼,用一贯的软哝细语客气地问道。
司凌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本来也没有觉得饿。之所以盯着她看,无非是觉得她的言行很奇特。有时候很大胆,譬如敢瞪着自己骂,有时候又很胆小,譬如此时,自己盯着她看上一会儿,她就会两颊泛起明显的红晕,直至红到耳根。
住在这样的狼洞里,举手投足却依然优雅地像个大家闺秀,连喝汤的勺子和夹肉的筷子也被雕琢打磨的精致而秀美,看上去足以媲美艺术品而非吃饭用的餐具。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流落在深山老林里与狼崽为伴?
司凌满心的疑惑,投射到眼里却依然是清冷无波的寒冰样。
苏水潋见他半天没有其他表情,嘟嘟嘴,径自收回手,也不再理会一张脸没有阴晴的司凌,开心地品尝起已经想了好久的烤鱼。
…………
应该是盛夏了吧?
听着林子里聒燥的蝉鸣声,苏水潋坐在小溪边的矮石上,双足依然脱去了鞋袜浸在凉爽清新的溪水里,偶有调皮又大胆的小鱼儿在她足间窜过,痒得她“咯咯”直笑。
苏水潋自从带回了司凌,午后的闲暇时光基本都是在小溪边度过的。
当然,偶有眼波一转想要走远些去采野果子,也会在落日之前赶回来做晚餐。因为,现在可是有三张嘴等着她喊“开饭”呢。
低头看看裹在身上当了两件式襦裙的外袍,撇撇嘴,当初压根没有考虑的将那件唯二的里衣撕了给那个人做了包扎用,回头才发现夏天又不可能长时间不换里衣,特别是做了活计之后,出了汗自己闻着都难受。于是只好将其中一件中衣裁成了两份,做成了两件贴身里衣,一件较大的外袍改成了两件高腰式襦裙。
这样,换洗衣物是足够了,只是,由里到外裹着两层绸布,既不透气又不吸汗,真的很闷热呢。幸而林子里没有直射的烈阳,即使午后有些许潮热,那只是暂时的,到了日幕西下,林子里的晚上依然只有春秋天的适宜温度。
只是,夏秋可以勉强这么地过,待到入冬,愕如此单薄的衣衫可是会冻死人的呢。
再者,那个人身上的衣衫也是没法过冬的吧。想到那件因要上药包扎而被自己割了个大窟窿的黑衣前襟,以及看着别扭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地将黑衣后摆也裁了下来,黑袍外衫瞬间成了一件劲装短褂。
苏水潋难为情的抿抿嘴。好在那个人醒来之后并没有任何怪罪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也是养伤时没有办法的办法。等到他伤完全好了,肯定需要换置一套新的吧。
苏水潋微微仰头,看着溪边的竹林直插云霄,心思飞得很远。
也不知道远在苏州的家人怎么样了,特别是娘亲和大哥,想必很伤心吧,还有鑫逸哥……苏水潋想到王鑫逸,心底泛起一丝苦涩。虽然鑫逸哥答应娶自己,也是迫于无奈的吧。他喜欢的可是水滟呢。也是,水滟长得漂亮,性子也开朗,不像自己,一满13岁就开始成日窝在自己的独立小院里,不是刺绣,就是翻阅那几本早就被自己铭记于心的传记异闻,就算心底喜欢鑫逸哥,也不敢有任何显眼的举措,更遑论开口表白了。想到他那时虽然经常借着名义来探望自己,最后也都跟着水滟出府去逛了。如今,他该是顺心遂愿了。
苏水潋轻叹了口气,收回思绪,擦干双足,挽下裤腿,整整衣衫后打算回山洞。
“呀!”苏水潋掩嘴轻呼,随即急忙上前扶住倚着竹子环胸而立的司凌:“你怎么起身了?还走得这么远,虽然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也不能这么快就下地吧!”真是太不懂事了。苏水潋最后一句话聪明地咽在喉咙里。
司凌垂下眼睑,任她搀扶着自己原路返回。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二十天休养下来,不能说十成,八成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只是,他眼里闪过一丝微光,这个小女人总是自以为是的将自己当做重伤患者看待,莫名的,自己竟也乐得让她如此忙前忙后的照顾。
刚才在四周察看了一圈,走到这里时,发现她正惬意地在溪里荡着双足,正要转身避嫌,却看到了她仰头发愣时的一幕,那是自己从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忧伤。
素来都是轻柔欢快的她,居然也会流露出如此哀伤决绝的神情。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让自己感觉到了一种超乎她外表的沧桑。如此一驻足,就被起身的她发现了自己。
算是偷窥吗?司凌眼底闪过一丝狼狈,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因为她早已急急上前扶住自己,嘴里也没有停顿地唠叨着自己的不是。司凌垂眼看着这个才及自己胸口的小女人,突然间,他心底又一个角落崩塌了。
…………
“呵呵……小纯小雪好厉害是不是?”苏水潋抱了抱两只小狼崽,亲昵地揉揉它们纯白如雪的毛发,赞赏不已。
这段时间,随着盛夏来临,林子里出没的动物也逐渐多了起来。
许是少了那只吊睛白虎与两只大狼的猎捕,小兽繁殖的速度似乎也越来越快,两只小狼崽每日出去扫荡一圈,总能叼回不少野兔、山鸡、野鸭,今天居然还拖回了一条足有小碗口粗、四五米长的蟒蛇。
苏水潋虽然还有些惧怕这些长相凶悍的野物,但也知道在林子里,这些就是他们的口粮。
更何况,她眼波流转,嘴角微扬,朝角落里练功的司凌看去。
靠坐在洞壁边径自打坐的司凌自然听到了她雀悦的赞赏声,无力地睁开眼,果然,她正眨着晶亮如黑曜石的眸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利落地起身,来到洞口,不发一言地收拾起那条大蟒来。
自从苏水潋看到过他无比迅速而不脏衣衫的剥野兔一幕之后,就自发地将这些杀戮活都丢给了他。 捡枚杀手做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