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这日早上,苏水潋带着那副前一日刚绣完的《贵妃醉酒》,与林司曜两人来到了“悦云绣楼。”招待他们的是绣楼大掌柜江映悦。二掌柜江映云因于腊月二十前往锦都城采买货品尚未归来。
江映悦微笑着打量着坐在下首的苏水潋与林司曜两人。心里止不住啧啧暗赞: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伉俪美眷呀!女子温婉娉婷,男子清冷俊逸,若事先知道他们是落足于繁花镇偏角的农户,还道是一对来自于传说中的神仙侠侣呢。
莫怪小妹映云一个月前从繁花镇游说苏水潋接绣活回来后,关在房里独自郁闷了半天。想来是受了苏水潋两人恩爱匹配的刺激了。想及此,江映悦失笑地暗暗摇头。
若是爹娘在世,自己与小妹想必也早已觅得良人、嫁得归处了,哪里会落得如今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束之高阁般的尴尬局面。
想自己现下年近三十,早已断了考虑婚嫁之事。
只是,映云不同。
现年二十一的她,虽说早过了及笈之年,可真要论起来,这样的年纪也不算离谱。
然而,经她多方打听、四处托媒请说之后,依然没有找到适合小妹的适龄人选。
唉!江映悦垂下眼睑暗叹了口气。随即整了整心绪,嘴角微弯,朝正端坐品茶的两人开口道:“林夫人,不介意我托大唤你一声妹子吧?”
“掌柜言重了,直接唤我水潋就好。”苏水潋柔柔一笑。对眼前这位独立自强的女子,她有着由衷的好感和敬佩。
“好。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水潋,适才那副《贵妃醉酒》,我已吩咐师傅拿去鉴定了。稍等片刻,就可以出来结果。两位应该不急着走吧?”江映悦微笑着与苏水潋攀谈起来。
江映悦十三岁就不得不学会独立持家,同时又当爹又当娘的管教唯一的小妹——江映云,性子上早就脱离了传统女子该有的温婉与柔媚。
故而对苏水潋这种外表看起来似水一般的娇柔女子,她在此之前是敬而远之、甚至可说是不屑一顾的。
然而,许是因为苏水潋的绣品一再打动了她,又于未见之前,被江映云好一番洗脑,总之,初次会面,她对苏水潋这般秀色温婉的女子,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好感。
“掌柜尽管慢慢安排,今日本就为送绣品而来,并没有其他事。”苏水潋闻言,搁下杯盏,朝江映含笑着点点头。
看看日头,还不到晌午呢。早在出发前,她与林司曜就商量好了,出门前就喂足了留在家看院子、养胎的小纯、小雪。两人中午是不赶着回家吃午餐了,直接在城里下馆子了,吃完还能四下逛逛,采办些年货。
如今已过腊月二十,街头街尾叫卖各种物什货品的贩子越来越多,几乎已经分不清哪一日是大集哪一日是小集了。可以说天天都在赶大集。
“那就好。”江映悦点点头,“不知水潋对首席绣娘的提议意下如何?”江映悦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
对于苏水潋的绣工,她早在一拿到《凤求凰》的成品时就已留意上了。
虽然听喜翠那丫头如实的交代,苏水潋只绣了一对凤凰,也足够她瞧出苏水潋精湛、娴熟的绣工了。
不过,当时听喜翠的意思,苏水潋今年并没有接绣活的打算,故而也就没有力揽她。若不是城主大人指名要《凤求凰》的绣娘给他绣这副自带绣样的《贵妃醉酒》,她还没想到要与苏水潋签下文契。
毕竟,这文契是死的,人是活的。
“悦云绣楼”里签了文契的绣娘有不少,可真正出色的绣娘,都不大愿意与一家绣楼签下固定期限的文契。这无疑是绑缚了她们的手脚。她们往往是哪家绣楼有好活计,就去哪家绣楼应征。而愿意签契的,往往是单凭自身的绣工,接不到大活计,依傍着绣楼,还能凑在一起绣副大型的壁画、屏风画之类的,分点工钱。若是有小而简单的活计,也能优先一步于没有签契的绣娘接下。当然,客人指名的除外。
但苏水潋,江映悦不得不加紧速度以优渥的条件留住她。不说那副评价优等的《凤求凰》,还是那副刚刚被伙计拿进后堂鉴定的《贵妃醉酒》,单看苏水潋夫妻二人那两身衣袍上精致逼真的绣花,就足以令江映悦赞赏不已了。也因此,江映悦对于招揽苏水潋成为“悦云绣楼”首席绣娘一事更加上心了。
因为,以苏水潋如此绝丽完美的绣工,无论去哪家绣楼接活,都将会得到各家绣楼掌柜的亲睐,随之就会有无数客人慕名而来,特别是那些用于送礼、不计要价的大客户。
”承蒙掌柜厚爱,只是,这每月一两的基本工钱是不是……”
“是不是少了?那就二两。”江映悦迅速接口道。只要她点头,二两算什么。像这次的《贵妃醉酒》,城主大人一出口就是五十两。除却支付给苏水潋的工钱,其余就是绣楼的盈利了。这种绣活,若是一年接上个三五次,那么,苏水潋给“悦云绣楼”赚的银两,足足超过其他绣娘的总和还不止。拿出每月二两来奖励她又有何不可?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水潋闻言哭笑不得。“我是觉得绣楼平白付我一两是否多了些?毕竟,像《贵妃醉酒》这般由客人指名的绣活并不会很多。”
“诶——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江映悦一听苏水潋居然是嫌她付一两还太多的意思,顿时好笑不已。
“水潋,你还不知道自己的绣工是如何了得。瞧那副《凤求凰》才送出去多久呀?就有客人为你而来了。倘若咱们绣楼再做些宣传,何愁没有大型绣活?你就尽管安心吧!说不定,到时还忙得你一日都不得空闲呢。要知道,我江映悦是绝不会做亏本买卖的。再说了,哪个生意人会下没有胜算的本?”江映悦笑着安抚苏水潋。对她,江映悦又多生了一份激赏。也因此确信,苏水潋绝对不会是个背弃绣楼、背叛契约的女子。
苏水潋确实没有想到那么多。商业上的道道,她素来不懂。她担心的是,倘若日后没有非自己不可的活计,那绣楼岂不是亏了?而到那时,以商利为先的“悦云绣楼”,会否与自己生起嫌隙?
苏水潋自忖不是个擅长善后之人,她能做的,就是在一切的最初阶段,考虑到可能会有的最差结果。
不过,听江映悦说完这番肯定到令她无法辩驳的言辞后,苏水潋心中的隐忧也去了大半。好吧,再推却就变成自己在拿乔了。
这样想着,苏水潋笑着点了点头,“掌柜既然如此相信水潋,再推辞倒是水潋的不识趣了。那就先谢过掌柜了。不过,水潋也有个要求,若是时间过于紧迫的绣活,水潋恐怕是无力承接的。”她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总不能签了文契,转眼就成签了卖身契般地任劳任怨不得休憩了?
“这个自然。就按原先给你看的文契来,你若不愿接的,就不接。若是客人指名要你接的绣活,绣楼自然会事先与客人商定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时间,绝不会像这次这般紧迫。”江映悦赞同的点点头。她也不赞成紧迫的活计。那样会影响绣品的质量。
若非《贵妃醉酒》是城主大人亲自前来下单,她也不会如此仓促地接下。幸而苏水潋如期交货,否则,自己以及整个绣楼都得承接城主的怒意了。
不过,她也已于城主大人沟通过了,今后若是还要定制绣品,时间上必不许如此紧迫。至于其他客人,一般都是知晓绣楼规矩的。即便是高门贵胄,偶尔用身份施压,那也是极少数的情况。更何况,如今连城主大人都欣然允应了她的提议,其他人还敢吗?
“那就好。”苏水潋欣然点头。只要时间上足够宽限,自己是无所谓接或不接的。反正家里的活计都被林司曜抢着包圆了,她不做刺绣,还觉得闲得慌呢。
于是,苏水潋和“悦云绣楼”当下签定了首席绣娘的文契。条款内容与之前给苏水潋看的聘书没有任何变化。虽然江映悦有意想提高至二两,不过被苏水潋婉拒了。
开玩笑,一月一两,一年就有十二两。若是一年下来,接的绣活不多,岂不是有种白拿的感觉?更何况二两了。故而,苏水潋执意不肯增至二两。就算是她固执吧,在这方面,苏水潋是宁可少赚些,也要稳着良心的。
文契以一年为期,到期可依双方意思确定是否续签。
双方签字画押后,文契生效,双方各执一份。
江映悦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她确实担心苏水潋会拒绝自己的提议。毕竟,也有其他绣楼时不时地推出些价高诱人的绣活。譬如是客人自行带来的复杂绣样,绣楼就会出高价应征绣娘。也因此,她才有机会通过喜翠结识了苏水潋。也算是缘分不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捡枚杀手做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