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宛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立了冬,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接着,小寒大寒,雁北向、鹊始巢、雉始雊。
冬日过去,春天便是不远了。
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又是一年惊蛰时。
云州城,迎来了烟雨朦胧春三月。要是此时有人站在高处,便可看见,在这清晨,进城的人从四个城门汇集而入,挑柴卖菜、置办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就像是小溪往河海当中奔腾一般,粗布短褐与丝绸长袍混一处,也没有人来得及多计较什么。
待进了城,青石板上的脚步声从未停歇,挑柴的樵夫把扁担从左肩换到右肩,颤动着有节奏的往前而行。骑马的自在却也常常牵着缰绳驻马不前。
而城里街道两旁的铺子早已经卸下门板开始迎客,在做买卖的间隙里,有人抬头看看街前的树,惊喜不已:“这桃花要红了,又快要能吃上桃庄的桃酱了。二丫头,去告诉你祖母,用不着念叨多久了!”
春天总是让人滋生出了很多希望,桃庄的桃酱,在云州城这些年头,恰到好处的让这些希望变得甜蜜起来。甚至许多人,吃了这美好的桃酱之后,来年之时,几辆马车,三五好友,往桃庄出发了,待真正见到了那整片整片的桃树林时候,通宵达旦,醉而忘归。
更多的人却没有那样的闲情闲银,只能听那传回来的感慨,“天上人间也不过与此,但愿长醉于此间。桃庄桃花桃江桃水……”这些多半是那些书生有感而发,更多的人想着那美好的地方,心里只能惦记着,等桃酱进了城,一定要早早的去抢买几坛子回来才行。
在这雨丝细细的街道之上,有二人骑马优哉游哉的进了城,这细雨在他们身上蒙上了一层水雾,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实汉子,肤色微微有些黑,精神头却是足,剑眉星目一扫,总是带着一股风一般,此时见了这繁华之景,大为感慨:“没想到这一两年间,又是大有不同。”
另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虽是穿着简素,一袭天青色长袍,脚蹬着马靴,嘴角一扯,就如这春风般和煦,一进城就引得许多人驻足观望,所到之处,那素手捏着的香帕之后,俱都是羞红的脸。有胆大的瞧着,“这公子好生面熟……”
“你呀,见到自己中意的就说面熟……”
此时,这人心里没来由的觉得这情景有些烦人,一路上的自在也不见了,只想着早日进去早日归家才是正当。
听那汉子这么说着话,往两边一瞧,瞬间改变了主意,“走,我们去那酒楼上坐坐,好好吃一顿。”
之前说话的汉子虽然觉得很是奇怪,一路上本来悠悠然上路,等快要到了城的时候又是急不可待,怎么进了城眼见到了家门口了却要去酒楼上吃饭了?就是去酒楼,又偏偏放着八方楼那些好地方不去,跟这些贩夫走卒的挤在一起?究竟意欲何为?不过他也不会计较自己的身份,这事情常常发生的。奇怪虽然奇怪,他却没有说什么,自是跟着去不提。
这才坐下,热情洋溢的小二堆着一脸的笑,躬身指着那满是油污的桌子让他们坐下,四周的声音叽叽喳喳传来,热闹是热闹了,也太过喧嚣。
“客官,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总是拖长了尾音的音调,冲出来有茶叶梗的茶水,便是上好的?这小二当得地道。
那二人也不挑挑拣拣,让小二捡店里的好菜上几盘。
趁着间隙,那温润公子边开始打探起来,“敢问这云州城之中,可有什么新鲜事情?”
小二遇到这好说话的客人,又是爱说话的,客人四面八方来,他的消息自然灵通,“哎呦——,客官外地来的?”
两人不否认也不承认,那小二哥却是也不需要他们答应的样子,话头就已经放开了,“这你们可是不知道,这远的不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吧,咱这城里的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有几句话不可不知,兄弟争斗疯子进家,花家重现知州千金,天上桃庄人间仙境……恩,还有一句什么来着……”
这半文不白的几句话,让二人乐呵了半晌,心道多半是那些穷酸文人随意说出来的,连通畅都还达不到。
小二自己记不起来,却也不影响他的话,挠头一笑,继续道:“最让人称奇的就是安家,知道安家吧?就是卖布的!兄弟两争家产,这原来也没有什么争的,可是后来来了一个什么当官的,愣是一边要了一半的东西,以后的日子还有的斗呢。哎,来了——”
这小二刚说完两句,就被人招呼走了,急忙的朝着那楼梯往下奔。
一旁喝着茶的汉子扑哧一乐,“我还以为锦轩争什么呢,原来是那两兄弟,真是有意思,大人……惊蛰,你说呢?”
惊蛰抿嘴一乐,看着他那副样子有些好笑,“这市井酒楼之中,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好些事情信里说不清楚,回去听多半也是没有什么滋味,倒是我们呆在这里,热闹舒服又自在的。”
石捕头笑笑,算是认同了自己的上司所说的话,算来跟着惊蛰也不短时日了,还是头一回两个人一起回云州城,也难怪他想着打听一下这城里的事情,石头儿不由得就有些佩服起他来,一个翩翩公子,不管是当初刚看见他时候的清苦,还有后来进城之后在府衙之中的淡然,接着在任上的手腕,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面色,他也总算是见识到了。曾经心里还暗暗想着,这辈子大概都见不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了吧。
想那时候,最艰难的日子,蚕农们误会重重,丝业大户们紧紧相逼,出去了随时有可能被不明不白的木块石头砸中,一次一粒石子砸到了他的头,血留下来,他却淡淡望着那群人开始说话,最后别人怨天怨地的走了,他却一直等到进了门,坐下来,才发晕。当初自己以为过不去了,便想着从云州城找苏老爷帮忙……最后,走到今天这一步,出的门去,谁不称赞新任知县,是真正的父母官,那些原来对他谩骂的人,好多都到府前磕头认错,就是他出去也是面上有光。
而眼前这人,还不足二十……
于是,最后一丝疑惑,也就烟消云散了,“惊蛰,那你说他们此时?”
“客官——,尖顶尖的上好牛肉!”刚才那小二给他们上菜,自来熟的也不用他们问了,自然而然的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刚那话才说了一般呢,还是那安家!不,也可以说是花家,以前的花家又回来了,但是确实当初那兄妹带着孙子过活,接着安家竟然要抢人家的孙子进门,就是想着争家产呗。哦,还有那大房,骗了一个清白人家的闺女进门,出来的时候差点疯掉了,就是那冬天时候的事情,原来还叫嚣着没有的事情,谁要是愿意就进去看看,果真的有人进去了,你道是谁?咱们知州大人家的干闺女!这姑娘真是个胆大心细的,一句句的不仅问的那安家的人哑口无言,就连男人不敢做的事情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别人总是说人家命好认得知州的干亲,也不想想人家可能……”
惊蛰听着小二在那说话,一口肉一口酒的慢慢吃着,待听到知州家的干女儿,手不抖索,把筷子静静挨着浅碟放好,抬头望着那小二。
见他表现得这么感兴趣,手头上又有了人家给的银两,看样子都有一两,小二更是卖力,“公子,这安家要我说是不能再长久了!”
石头大惊失色,转而朝着他笑:“你敢说这样的话?也不怕被人家的人听去要你好看?”
小二嘻嘻一笑,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就是我不说,外头的人还不是说,再说了,咱们这地方,安家那些人怎么会来?要说安家那两位公子争东西,我倒是觉得安二比安大好些,安大那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以后可是……”说着说着,他自己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也难说,听说安大跟平洲一个大老板有关系呢,还有一个什么赌局,这倒是没有听说了。”
惊蛰一边听一边消化,把那些水分之言自动忽略,结合安锦轩跟谷雨来信的寥寥数语,终于也把事情的大概弄得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他倒是难得这么放松的,不由得想听完那么四句话,“小哥,这不是才说了一半吗,另外的……”
店小二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说我也是糊涂,看公子这样子就是读书人吧?不瞒你说,你又是骑马来的,我跟你说安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做啥?这有好地方去了!就望着城南,官道直直走,三五天的样子吧,有个临江镇,镇上不远有个桃庄,哪里的桃酱你当听说过吧?现在这秀才老爷们,就是这阵子就出发了,听说那里桃花开了足足十几里,里头还有泉水呢,在里头有那些小棚子,住上十天八天的再回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田园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