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多钟后顾念回来时,杨益怀才刚到,正在厨房研究压水井的结构。汤包店的包子都是现包现蒸,她不得不站在店里等着伙计给她包好装好,小心翼翼地提回来。
汤包交给哑姑处理,顾念征询了客人们的意见,那三个小子几时能到现在说不准,不如他们先吃。
杨益怀他们没意见,于是哑姑先蒸了四笼,顾念带着客人们先在后院坐着,一壶新茶摆在桌上,没事聊聊这些精妙机关的灵感来源,各种笑声不断。
一炷香的工夫,汤包就蒸好了,随哑姑一道进来的,还有周砾唐述徐文明三人,除了中午才来的大掌柜,客人们算是都到齐了。
为了今天这一顿,这三人没照往常习惯回家过休沐,而是留在了医学堂,今早一起乘车过来,他们不想先坐到和安堂总号后再换车或轿子,想找个能把他们直接送到如意巷的车夫,这才多花了些时间,路上确实一切顺利,而且时间赶得刚刚好。
没有时间让他们三个先参观房子了,招呼大家在喷泉洗了手,顾念在桌上摆好餐具,哑姑迅速回厨房把剩下的包子一块蒸了。
汤包是照人头数买的,一人一笼有十个,还有稀饭和小菜,觉得不够的话,喷泉里还浸着早上买来的新鲜水果。分量和营养,都有了。
汤包先在醋里浸一下降降温,小心地夹在汤勺里,轻轻咬破汤包皮,小心地吸一口鲜美的汤汁,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接着再吸一口,一口又一口,直到最后把吸干了汤汁的小包子纳入口中,咽下肚去。
“太好吃了。”小师弟徐文明舔舔嘴角的醋汁,勺子与筷子合作,再夹起一个放进醋碟中。
“嗯,是不错,难得是这么多年了,味道一点没变,还是老样子。”杨益怀一边伸手一边点头,“还在原址?”
“还在。”顾念吸了一口汤汁,“并了隔壁的店子,扩大了店堂,其它的都没变。队伍依旧长。”
“老师以前在总号待过?”周砾猜测道。
“呆过几年,然后就去医学堂到今天了,那时吃过几回,现在回忆起来,那队伍是真难排,想堂食要等好久,偏偏就他家队伍排最长。”
“等到螃蟹上市,一定记得来吃蟹黄汤包,那是他家招牌,一年就那么几个月,能让老食客心甘情愿吃完了上一年等下一年。”宋亦柏补充道。
顾念身上立马被几道期盼的视线盯住,一边咽下口中食物,一边点头,含糊不清地保证,“交给我了。”
哑姑进来送餐,正好先上的四笼包子都吃差不多了,摆上新蒸好的汤包,文火精熬的砂锅粥和四样小菜也一并端上桌,另有一盘子茶叶蛋,放在转盘上,想吃的人自己动手。
如此美味哪里会嫌太多吃不下,撑也要撑进肚子里,不能浪费。
老少一群人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汤包粥茶蛋都吃得精光,桌子收拾干净后,大家重新坐下,一边削水果一边聊天,桌上果皮都清理了几次。
上午过半,顾念让客人自便,她去厨房料理食材准备烧菜,这又勾起了众人的瘾,很期待尝尝他的手艺。
男孩们四处走动参观房子,另三人提着茶壶转移到二堂闲聊,正好有任焱焱这个新鲜话题,他必然是要回家帮忙打理生意的,有一个出师于和安医学堂的家族子弟,对生意是有正面影响的。
这一聊起任家的生意,话匣子就打开了,对家族生意任焱焱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可他非说得上话的长房和长子,他的师承来历能帮助他站在长辈面前说话,而不是被无视,却不一定接受他的意见。
每到这种话题,往往让人难以继续下去,都是私人生意,外人真的很难出主意,多说几句,还有可能让别人心生不满。
三个男孩们心满意足地参观回来了,搬了椅子一坐下就哇啦哇啦地发表了一通议论,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有人脑子这么好使想出这么多机关让日常生活变得无比便利。
话题一扯到顾念身上,周砾倒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大公子,这几天学堂里有些传言,跟魏双思师兄有些关系。”
“双思?他怎么了?”宋亦柏想起这个同门师弟,不禁坐直身子认真听。
“在顾师弟出现之前,魏师兄跟大公子走得最近,大家都知道你们俩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后来您出师了,他仍然在读,您碰到了顾师弟,他变成了您现在身边最亲近的人,如今魏师兄也出师了,那么大家多少就有些猜测和看法了。”
“双思他擅长的科目跟顾念不一样,他们俩不该有什么冲突才对。何况顾念跟他的情况又不一样,双思家做的茶行生意,他爹爹的元配来自外地同行,目的是强强联手巩固生意地盘。后来元配病故,续了弦,元配娘家怕外孙吃亏,明里暗里做了一些事,双思出生后,他过得甚至不如同胞姐妹那么顺心。他爹让他学医,也是希望日后他自己闯出一条道来,他跟顾念不会也不该有什么纠葛冲突。”
“不不不,大公子,我想周砾要说的不是他们俩之间的利益纠葛,而是争宠。”杨益怀明白了周砾的意思,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
宋亦柏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争宠?这谁想出来的?真能编。他俩又不是一回事。顾念是一心往金刃伤发展,双思则向往食医,他读书时就对这方面表现出强烈兴趣,成绩也挺不错,经过这一年在医馆的磨练,他甚至都有了一些名气,有病人直接点名找他。有人说他跟顾念争宠?我觉得不可能。”
“事实上,大公子这一年是跟顾念走得近啊,跟魏师兄在一块的时间锐减。听说哦,今年过年的时候,有人在城外码头看到顾念跟大公子同船下来哦。”
宋亦柏有些感到意外地挑高了眉毛,“那么那个目击者有没有看到其实跟我们俩一同下船的还有其他公子哥儿呢?”
“哦,那没说,也许是目击者只认得大公子和顾念吧。”周砾不太负责任地说道。
“好了,还没影儿的事就别再说了,魏双思是出师了,顾念还在学堂呢,别让他听到什么难听的话。”宋亦柏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以顾念的敏感和老道,他即使听到了也会装作不知道。”杨益怀说道,他觉得顾念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面。
“那不一定,既然这事现在只有周砾知道,同年的唐述都无反应,说明这传闻只在周砾的交友圈子中间流传,尚未向外蔓延。现在任焱焱出师了,你成了大师兄,该派上用场了。”
周砾挠挠头,“我已经在做了,但不知道有没有用。我连唐述都没告诉。”
“你尽力了,即使没用也不会怪你保护失职。”宋亦柏金口玉言。
周砾拍胸脯保证,“我会再想办法。”
“但是话说回来,大公子,万一魏师兄和顾念真的发生冲突,你会帮哪边?”任焱焱眨着眼睛,试探地问道。
“帮有理的那边。”宋亦柏想都不想地回答。
“那谁知道谁有理没理啊,矛盾都有个积累的过程。”
“别替顾念担心,我觉得她不会理会这种事,她现在有靠山了,哪会轻易搭理别人对他的找茬。”宋亦柏提起茶壶添茶。
“靠山?”其他人一致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庆典那些天,顾念没少帮忙,尤其是正典那天,我叫他来家里打个帮手,结果老太爷和老太太成了他的靠山,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两位老人家花里胡哨地把他夸了一通,什么正经的都没说。”
“大公子单叫了顾念去帮忙?”
“顾念居然这么厉害?”
“哇,这个靠山厉害了。”
小师弟徐文明已经傻了眼了。
“顾念那天累坏了,天气又热,坐下就打呵欠。那晚上他几时走的?守到最后了?”杨益怀回忆道。
“嗯,守到最后,需要他送客人上车,他抄了几遍名单不是白抄的,就他对客人最熟。”
“对了,我一直想问来着,干嘛那天只单叫了顾念,多叫几个人,大家一起分担一下,也不用把他累得喘气。”
“叫顾念就是为了迎客送客,待客的职事都已分工下去,再叫人来也不过是坐在下面看戏,没他们干的事。”
“你们三个,可别跟别人说这事,别又弄出更要命的传闻来。”杨益怀提醒自己学生。
周砾他们仨连连点头。
“顾念在玉府街做了两年的黑医,见识过的场面,不是我们这样的医徒子能想象的,那些人就是无端的乱嚼舌根。我也不担心顾念,我只担心魏双思,他从小的成长环境,可能会让他的人情世故跟别人不太一样。”任焱焱说道。
“他有时候是会钻牛角尖,自己纠结几天,谁劝都没用。”宋亦柏对这位师弟是相当了解的,“但他也不是那种小人,他就是自己纠结,等他想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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