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出炉的肉馅小酥饼,焦香肉香葱花香,特勾人馋虫,顾念客气地拿了一块,又把盒子递给了包寄桃。
“包老板也来一块。”
包寄桃纤纤玉指动作优雅地从盒子里也拿了一个,修剪整齐涂着蔻丹的指甲在顾念眼前轻轻一晃,轻启樱唇露出贝齿,浅浅地咬了一口饼皮,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顾念吓得差点扔了点心盒子,手忙脚乱地放在桌上,也顾不自己吃了,“包老板,你有话说话,别吓我,我胆小。”
包寄桃媚眼轻挑,声音婉转撩人,“顾大夫,你这话好生奇怪,我吓你什么了?”
顾念把手里的点心扔回盒子里,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包老板,大家都是街坊,你有话直说,别这么拐弯抹角,我害怕,我真害怕。”
听了这话,包寄桃马上变脸,恢复成包老板平时的姿态,收起了先前那套,狠狠一口咬掉半块酥饼,一气灌下半杯茶水,咽了。
“我就说这招对顾大夫不管用嘛,顾大夫正人君子,哪会吃我这套,都那帮浑货乱出的主意。”
顾念抹了一把额头,她好像真出汗了,吓死她了。
“包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听别人的主意跑来找我?街面上听到什么了?”
包寄桃三两口吃掉剩下的饼子,拍掉手上的饼屑,才坐直了好好说话。
“还不都是街上在传,顾大夫得了和安堂青眼,可能要搬家呗。那帮家伙不敢来问,就唆使我来,还乱教我主意。回去我就扒了他们的皮。”包寄桃编了个瞎话。
顾念长吸一口气,真是,她担心什么来什么。
“包老板,街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我完全没听说啊。”
“我不知道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宋公子都亲自来请你什么什么的。顾大夫,你跟我说实话,有没有这回事啊?”
“宋公子游说还是我要搬家?”
“都说说嘛,这不都是一回事么。”
“好吧,看在包老板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告诉你,宋公子的确来提过,但我没答应。”
“啊?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答应?窝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到和安堂做大夫,多招人羡慕,和安堂轻易不外聘大夫的,他们自己出师的弟子里面还要七挑八挑呢。”
“现在和安堂当家的是宋公子的父辈,要不要外面的大夫,得他们说了算,宋公子说了不算。在老人家眼里,我这样的野路子就入不了他们的眼了。何必自找不痛快呢,在这里不也一样好,自由还没人管。”
“倒也是,顾大夫已经在这里立稳了脚跟,街面上的人谁不敬你,和安堂里,都是有本事的大夫,又互为师兄弟,顾大夫进去了也很难融入他们的圈子。”
“是啊,就是考虑到这些,我才不想接宋公子的邀请,却没想到街上已有流言,这倒是麻烦事了。和安堂分号就在后头,别让他们的掌柜大夫听到什么,要是禀报了上面,我是无所谓,宋公子怕是逃不脱一顿责骂了。”
“顾大夫真是好心,都这时候了还替人家想。”
“我还要做烟花巷生意的,宋公子要是不高兴了,前面的妈妈就不给我拉生意了,我的收入会减少很多的。”
“哎呦哟,顾大夫,你想得真远。”
顾念摇摇头,“多想点不吃亏。在这街面上讨生活的,哪一方的都得罪不起,除非不想在这里混了。”
“说到这个,顾大夫就不知道了,现在你也是背后有人的人了,轻易没人敢得罪你的,不怕你得罪别人。宋公子那样的,就还是算了。”
“哦?何出此言?包老板又听到什么了?怎么我一点新闻都不知道呢?”
“那当然啦,这是讲你的,哪会有人到你跟前说呢。”
“都说我什么了?包老板给我学学。”
“还不就是顾大夫在廖诚那里立了功的事,听说廖诚私下对你欢喜得不得了,有廖仵作在你身后站着,这街上的哪个敢惹你。”
“这话不是这样说的,仵作是贱业,衙役虽也贱,仵作比衙役还贱呢。”
“贱归贱,不可或缺,又是技术活,衙门里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仵作,衙役定期轮换,仵作却是一辈子。廖诚身为首席仵作,谁敢拿他的话当耳边风。”
顾念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好笑笑,“包老板连这个都有听说?”
“我那酒馆什么样的客人没有,客人们爱跟我说两句,我也就听着呗,顾大夫也知道我那里经常有聚兴顺的镖师来坐坐,有些人身份还不低,总能说些街上轻易听不到的事。既然他们提起了你,那我就记下了呗。”
“是啊,聚兴顺跟官府关系近啊。”
“那可不,有专门的人定期跑衙门,来回递消息,碰到人家兴起,讲几个无伤大雅的,博大家一乐,权当下酒。”
“呵呵,包老板那里真热闹。”
“有时间顾大夫也来坐坐嘛,多认识几个朋友又不是坏事。再说了,还有你认识的人呢,像那个钱满贯,还有那个秦如栩,他现在也老过来。”
“秦如栩也是包老板常客了?我就说你大厨手艺好嘛,可一定要留着人家,千万别让人跳槽跑了。”
“那还需说,他的月钱最高了,可不敢让他跑了。好厨子难找啊。”
包寄桃呷了一口茶,歇了歇,喘了口气,放下杯子冲着顾念又笑得妩媚,“既然街上的流言都是假的,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想哪天遇到了难事,沾沾顾大夫的光呢。那个秦如栩看他一副老实模样,偏偏长着一张占人便宜的嘴,要不是他身份不一般,在府台大人那里说得上话,我才懒得理他。”
顾念耳朵动了动,轻笑两声,面上依旧淡定,“听说秦如栩是在聚兴顺的幕僚先生们手下做事,他可能经常跑衙门,那些大人们看聚兴顺的面子,想必有耐心听他说话。”
包寄桃笑大了几分,嘴角含着几分狡黠,“顾大夫原来只知秦如栩是干这个的?”
“秦如栩难道不是干这个的?”
“我都说了我那里经常有聚兴顺的镖师来吃酒,曾有人说,秦如栩是一年前才从京城来的,来了就直接在先生们手下做事了。那些先生们是何等的人物,江湖上大小情报都要经他们的手,能在那屋里打下手的都是经年的老伙计,秦如栩一个外来的,凭什么能在那么近的位子?”
“也许,秦如栩是什么人特意从京城请来的,就不用跟别人一样了。”
“也许吧,反正他是在柳家的案子之后才来的,仔细算算,到今日尚不满一年呢。”
顾念突然一阵心跳加速,一股热流从脚底涌上脸面,好像脸上的毛细孔都打开了,“秦如栩是几时来的?”
“柳家的案子之后从京城来的,具体哪天我就没细问了,人家酒后那么一说,我也就随便听听。”
“柳家的案子?难道是去年那个被灭门的柳家?”
“兴许是吧,去年不就只有这一个大案子么,聚兴顺古总镖头跟那柳大夫又是定了亲的儿女亲家,他在京城又有天大的关系,这一出事,没准儿那秦如栩就是从京城搬来的救兵。”
“古总镖头在京城的天大关系?我好像听说过。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顾念一路装傻到低,套包老板多讲一些。
“嗐,就是江湖第一总捕头嘛,刑部下面的小衙门,江湖人管他们叫六扇门,专管着江湖人干下的大案子,由他们发下的海捕文书,除非嫌犯死了或是跑出国境了,不然别想摆脱追捕。”包寄桃心直口快地倒了个干净。
“包老板,听你话里意思,难道说,这秦如栩是小衙门的人?”
“哦,我不知道哦,都是瞎猜,反正我听来的消息是,秦如栩能在府台大人面前说得上话,倘若他真是小衙门的人,那他这能耐可大了去了。”
“真想不到秦如栩是如此人物,真看不出来啊,他长着一张讨喜的脸,居然是吃公门饭的。人真不可貌相。”顾念喃喃自语,脑中一片空白。
“哎,不过啊,好像秦如栩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他要是真为了柳家的案子下来的,这都快一年了,没听说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京城那边可能不会再有耐心等下去,要是把他召回去办别的案子,再等他下来可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包寄桃见顾念表情奇怪,心想还真被秦如栩猜到了,果然是有隐情。于是言语上越发刺激顾念,好让他能说出点什么。
“是啊,听说那个案子早就归了悬案了,秦如栩要真是为这事下来的,能在这里呆上一年,已经很不错了。”
“反正我是不希望他走,我还希望能跟他搞好关系,凭他的面子,让我在这里做生意能更容易些。霸天帮再凶猛,也没有聚兴顺厉害,再说了,要是街上有什么流言,也好找他打听真伪。”
“顺便再做点消息贩子的生意,赚的钱五五开,也挺好。”顾念又故意说笑起来。
“哎哟,顾大夫,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那里卖酒卖菜不卖消息。”
“没有甜头,人家凭什么要给你供情报啊?除非……”顾念色眯眯的目光稳稳地放在包老板的脸上。
包寄桃左手抱胸,右手捏了个兰花指,冲顾念嗔道,“死相啦!顾大夫好坏,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
顾念抖了抖,即使明知包老板是女人,但就是不习惯看她这样子,还是雷厉风行泼辣能干的包老板看着顺眼点。
“包老板,你别这样,我怕了你。”
“嘁,顾大夫,那你故意吓我。”
“是我失礼,对不住,对不住。”
“好了,好了,玩笑一下就罢了。我今天来也不是为别事,就是得了空闲,来找人说说话,我看这街上,合适的聊天对象也就顾大夫一人。顾大夫别嫌我打扰了才是正经。”
“哪里哪里,不会不会,我这里来的最多的就是病人,难得有个正经访客,尤其是包老板这样的美女,巴不得,巴不得。欢迎常来,欢迎常来。”
包寄桃又媚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顾大夫,可别嫌我烦人。”
“怎么会,只要包老板不怕别人闲话。”
“嘁,那些人,除了说别人家的闲言碎语,也不见他们往自己家多赚进几文铜板,有几个喜好搬弄是非的泼皮户,来小店吃杯酒还要赊账。”
“呵,生意难做,包老板要是吃得消,就忍了气吧,不然他们要是在外面胡说一通,你损失更大,岂不哭死悔死。”
“唉,谁说不是呢,正是想到这一层,才忍了又忍,回回陪着笑脸,嬉笑怒骂几句,催债似的还收不到几文钱。”
“还好,还好,我这里没人敢欠债。”
“谁敢欠大夫的债哟,何况又是最好的金疡大夫,欠了这回,下回就不给治了,叫他们痛死病死流血死。”
顾念被逗笑了,包寄桃自己也觉得好笑,二人笑了一通,包寄桃就起身告辞了,说下回再来叨唠。
哑姑送了客人出去,进堂屋来收拾,见顾念还坐在原处发呆,遂走近前去看她。
顾念醒过神来,指指院里,没有说话。
哑姑了然地点头,这会儿唐嫂子还在做事,现在不方便她二人私话,收拾了茶碗点心,转身回厨房,有话等晚上再说。
暮鼓后,唐嫂子回家,哑姑收了医幡,闭了街门,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须臾,二人各自吃了饭,收拾了桌子,哑姑的晚课开始,她占着大书桌练字,顾念坐在窗下看她的书。
天色黑透后,听到院里铃铛响,哑姑出去开门,迎进来一位病人,利落地处理完毕,但重新温书的心情没有了,把诊室打扫干净,顾念叫哑姑切了一盘子水果,在卧室听她说话。
顾念把下午包老板来时讲的话学给哑姑听,得知秦如栩极有可能是位大人物,哑姑也很惊讶万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要顾念再跟秦如栩联系。
顾念有这念头,又拿不定主意,秦如栩要真是京城六扇门派下来的,不论他在办什么案子,都能找他鸣冤,哪怕隐去那晚的实情,只说她在找手背上有类似鱼叉或三叉戟纹身的人。
但这首先要证实他的身份,不能自己白高兴一场。
可眼下的问题是,她没有立场去打听秦如栩的真实身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