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这一次直直昏睡了一天一夜,待到第二日醒来之时,神情还带着些惧怕恍惚。红绣深知连翘性子荏弱,此番定然是柳姨娘和姚嬷嬷做了些过分恐吓的事情,否则连翘也不会惊吓得如此。
在床上静养了两日,连翘总算是能正常谈笑,脸上的肿胀也消去了大半,当日之事红绣问起,连翘也是只字不提,但其中缘由即便连翘不说红绣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日锦荣锦萍等人均去睡晌午觉,仅留下红绣一人当班,正对着雕花窗户发呆,忠桂儿那小猴蹦跶跶跑了进来,笑道:“红绣姐姐在呢?大少爷让你去伺候茶水。”
红绣起身,从八仙桌上拿了装桂花莲子糖的小碟子笑吟吟走上前去。
“前儿少爷赏给咱们的,想是你的那份儿早就吃完了吧?”
忠桂儿还是小孩子心情,见了糖食笑的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锦芳姐姐锦荣姐姐他们都吃过了?”
“吃过了,你紧着拿去吃吧,我自来不喜欢甜食,这些都是分给我的那些。”红绣应着,将糖食尽数倒给忠桂儿,将小猴儿哄的眉开眼笑,才去端了茶具热水,走向正院大少爷的书房。
诸葛言然斜倚窗前软榻,手握书卷,红绣进门的时候正瞧见一副静谧雅致的画面,午后的金黄色阳光从背后斜照进来,将诸葛言然宝蓝色的锦缎长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影。
“奴婢给大少爷请安。”
“嗯。”
行礼过后端着托盘走近榻前,沏茶倒水一应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好看。红绣将青花茶盅双手端到大少爷手边,恭敬道:“大少爷请用。”
若是平常,诸葛言然定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为难红绣,可今日不知怎的,诸葛言然并没接过。
大少爷不接,红绣自然不敢妄动,只能弯腰躬身站着,低着头双手将茶盏平举至头顶高度。
不多时,红绣的双腿便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但她仍旧不多言,半蹲着一动不动。心中如止水一般,小事不忍如何成大事,大少爷此番作为定有缘由,她只需忍耐,等待训话即可。
果然如红绣所料,诸葛言然许是瞧着她端不住了,这才从她手中接过茶盏,道:“起来吧。”
“是。”
抿了一口温热茶汤,大少爷坐直了身子,将茶盅放在一旁,道:“你可知自己做错什么?”
红绣恭顺低头,敛眉顺眼道:“回少爷的话,奴婢不知。”
诸葛言然叹了口气,起身抚平外衫上的褶皱,背着手踱了几步,才说:“前日之事,我已与老爷禀明了缘由,对于当日姚嬷嬷的所作所为,老爷亦是甚为不满。不过红绣,你错就错在当日明可以来找我,通过我再去找柳姨娘,你却自个儿不自量力。”
红绣闻言愣住,惊愕的望着他。想不到他竟会在今时今日说出此番话来,这是红绣第一次从大少爷口中听到如此柔”的话,字里行间的真诚和关切不似作伪。
诸葛言然转身望着红绣,续道:“再怎么说,你都是我房里的大丫鬟,我是你的主子,发生事端你不找主子撑腰做主,自己私自前去得罪人。自个儿人知道你是上来轴劲儿了天不怕地不怕,可外人会当我治下不严,严重者还会以为是我蓄意指使的。柳姨娘那里,怕是由头也会算在我的头上。府中之事错综复杂,你不该如此鲁莽行事。”
方才的略微“感动”,随着大少爷一番话烟消云散,红绣低下头,将自嘲藏于眼中。她也太自作多情,少爷就是少爷,怎会真心为了她的事情担忧?
“是,少爷,奴婢知错了。”此时除了恭敬认错,红绣找不到其他可说的话。
诸葛言然满意的点头,道:“你下去吧。今儿下午给你假,去外院儿陪陪你娘吧。”
“是。奴婢多谢少爷。”
红绣躬身退出了书房,并未回丫鬟房,快步向外院走去。这两日她脑海中仅是谋划如何报仇之事,只要人在锦松居,仿若哪层压抑的空气就压在心头,也只有回外院儿的“家”中,心情才会好些。洛寻说连翘身子虚,恰好今日得空,她揣了银子,去聚缘楼给娘亲买只“八宝酱鸭”回来吃。
踏着石子路来到侧门,还未走近,门房张远见了她大老远的迎了上来。
“红绣又出府去啊?”
红绣斜睨张远一眼,仅是点点头,若是旁人她定会寒暄一番,可张远此人不识敬,对他客气两次他反倒蹬鼻子上来,言语间尽是唐突之意,一来二去红绣也不愿搭理他了。
见红绣不说话,向前走的脚步如飞,张远并不生气,越是瞧着她的苗条身影越是觉得赏心悦目,恬着脸又一次赖上去,道:“红绣啊,要不改日哥哥陪你出去逛逛,顺道带你去聚缘楼见见世面,我叔叔是咱们府里的管家,你要是跟了我,定保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总好过每日受人欺负也每个硬腰杆子支撑着你,如何啊?”
红绣气结,这两日本就心情不愉,张家死了个张盛,白日尚且未过,张远倒是有心情出来谈情说爱闲扯淡。
不愿理他,红绣低了头快步走出府门。张远有职责在身,并不好跟上来,只是依着大门边遥遥望着红绣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不住的咂舌。往年他怎就没发现,那个“傻子”原也是个美人胚子,出挑的越发水灵勾人了。 红绣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