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氏抬起头来,睃了对面一眼,又望了望妙如身边的罗逸芷。那少妇仿佛意识到什么,涨红了脸颊,低下头去,不再发出声音。
妙如心里异常震惊,她们所提及邱三爷,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杨氏当初定亲的对象。元配妻子好像他二嫂的娘家表妹。隐约记得,那一对十分恩爱。后来,那女人生不出子嗣,被长辈留在京城,她丈夫带着通房到任上去了。
怎么会又娶上新妇了?
回家的路上,妙如特意让小姑先上马车,自己独自留在后面。跟许太太打听起此事。
“婶婶可知,大楚在妾室扶正方面,可曾有过什么相关律法?”她一脸焦色地问道。
艾氏脸上神色凝重,并不意外妙如的提问,解释道:“律法中倒是没有,只是庆隆年间,圣祖皇帝曾申饬过一位低阶京官。”
妙如心底不由一松,说道:“我说呢,怎么没在典籍上找到相关条款……”
“郡主何故问起此事?”握住她的手,艾氏问道,“可是哪里有不妥?”
见她也不是外人,妙如遂向艾氏透了底:“钟家的情况,婶婶您是知道的。三弟的姨娘乃先帝赐下的秀女,当时名分含糊。这些年她也算勤勉,图谋的也不过是妻位。如今三弟大了,四弟刚出生不久,他俩将来说门好亲事,将她扶正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如今这情况,岂不要绝了她的念头?”
艾氏点了点头,答道:“扶正一途怕是不成了。当初先帝在时,你父亲都没热衷这事,想是顾及你兄长要说亲。再说,你们钟氏乃大楚有名的书香世家,扶妾为妻这事,恐怕宗族那边也通不过。先帝赐下她为妾时,结局已然定下了……”
“那就没别的例外吗?”妙如不觉地皱起眉头。
“也是有例外的,不过通常是商户人家,或者乡绅身份才这样做。”艾氏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可你家名声太显,之前,钟探花乃杨逆女婿的身份,就十分打眼,他若还在朝为官,早成为攻讦的耙子了。若是扶正妾室,你兄长将来在朝堂上,怕是不好做人。”
妙如恍然大悟,喃喃道:“这事只能靠三弟和四弟为她挣诰命了?”
“不错,你兄长把小的那个都带在身边教导了。我看,杏榜题名只是迟早的事。你父如今也没其他妻妾,埋头过好自个日子就成了。”末了,艾氏叹了口气,“以前有不少良家女,选进宫后,被圣上赐给臣下为妾的。你的姨娘倒是个心气大的。”
妙如默然。对于宋氏,她的感情很复杂:怜悯她的遭遇的同时,不齿她的手段。
“劝她想开些才好,过不了几年,偲哥儿有功名就好了。”艾氏见她不做声了,忙上前安慰道。
妙如抬起头来:“承您吉言,我也望偲弟早日圆了姨娘的梦想。”
艾氏笑了笑,又问起钟谢氏:“先生最近还好吗?许久未曾去看望她了。”
“劳您惦记,哥哥将偲弟从老家带来后,府里热闹了许多。上次看望她时,好像精神还不错。”提起二伯母,妙如神色渐渐开朗。
“哎,得亏她跟你们几个孩子投缘。不然,孤零零一个人,日子怕是难捱了。”艾氏感叹道。
妙如点了点头,道:“从妙儿七岁起,伯母对咱们兄妹几个就十分照顾。将来,我们定然为她养老的。”
艾氏突然凑近妙如的耳朵,悄声问她:“你们家兄弟多,没想过挑一人到你二伯名下继承香火?”
“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中间出了些变故。以后看缘分吧!”想起宋姨娘闹的那几出,妙如脸上发烫,没好意思接着说下去。
若是宋氏单纯为儿子前途着想,二伯母何须退避三舍?!
从勇毅公府回来后,妙如动笔给家人写信,将这件事告诉了三妹婵如。
就在第二天,神威将军府里,陪着薛老夫人用过晚膳后,薛家妯娌一路同行回院,中途,薛家大房佟氏突然感叹道:“你娘家此次没受牵连吧?!”
薛邱氏顿了顿:“你是指……我们跟现在锦乡侯府,隔好几代人了。想来扯不到我娘家这一支。”
“说起来,邱三爷当年也是个痴情的。怎么年纪大反倒胡涂了。为一个外室值得吗?”望了一眼回院的路,薛大夫人停下脚步跟妯娌感叹道,
“要我说,都是他们自找的。我堂婶辞世时,三弟还只有四岁,从小就抱在叔婆跟前抚养。养成随心所欲,娇纵的性子。若不是那样,当初又怎会跟杨家闹出退亲的事?!”邱氏并不护短,埋汰那位远房亲戚。
佟氏一拍大腿:“嗐!得亏退了亲,要不然,锦乡侯府早被杨逆连累了。我听人说,你叔公不该答应他的填房,将她侄女塞给你堂兄的,这乃混乱之始。先前你那大堂嫂人多好啊,可惜命不长……”
邱氏回过头来,附和道:“谁说不是啊,我看就二弟还算清醒。可惜过早为国捐躯了。还好,二房的侄子们算争气的,有个去年的恩科进了二甲。”
“之前陛下申饬了锦乡侯爷,说他教子不善,儿子卷进科考弊案。这次又涉及到他三弟。我听说,怕不那么容易过关了!”佟氏若有所指地望了妯娌一眼。
薛二夫人低头不语,心里暗道,这些都是借口,堂兄错得最离谱的,就是不该跟权臣联姻。沈家女岂是那么好娶的?看人家罗家多精明,娶了个致仕官员之女。既得清贵名声,又打消了天家的疑忌。
“听说,”薛大夫人神情古怪地望她,“圣上有意将勋贵重新洗牌,咱们薛家三代尽忠,这次应该会更进一步了吧?!”
薛邱氏微微颔首,道:“不仅咱们爵位上有进阶,听斌儿说,还将对大伯进行追封。邱家二堂弟也是。所以我说,这回锦乡侯的爵位,说不定会落到二房头上。”
听说亡夫被追封,薛大夫人当下就怔住了,接着,抹了抹眼角,握住邱氏的手,感激说道:“得亏二叔和斌哥儿,这些年他们为薛家鞠躬尽瘁,这才让他伯父得来这身后名。”
元睿帝申饬邱三爷的举动,在朝堂抛起一场轩然大波。接着,又有御史出来,弹劾锦乡侯爷邱志泽,说他的妻弟横行乡里,打死了人命。加上他的亲儿、亲弟接连出事,一时间,百年世家锦乡侯府,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这些朝堂之事,妙如并不太关心,她正在筹备儿子女儿的抓周宴。
端午过后,天气开始热起来,这两孩子虽是夏天出生的,可随着他们越来越胖,自然也受不住日渐的酷热了。
若不是还要宴客,罗擎云早带着妻儿,到承德避暑去了。
还好,相比其他勋贵之家的宅子,镇国公府算特别阴凉的。之前就以京城四大宴中的“夏宴”,被人津津乐道。
吸取彤儿她娘亲的教训,在小家伙刚过百日时,罗擎云就开始训练他们的水性。如今两娃娃还未学会走路,就已经学会游水了。
上午罗擎云被大内的来人,召进了皇宫。临到午后日头快偏西时,他才回到镇国公府。一见苍筠院的大门,他就看见葡萄藤下,被人搭了一个榻台,妻子带着儿女,正在冰纨边的竹簟上面玩耍。
“点点……”见到他过来,彤姐儿伸出手来,就要她爹爹抱。
“笨丫头,是‘爹爹’不是‘点点’!为何‘娘’就叫得那般清楚?”扯了扯女儿头顶的小鬏鬏,罗擎云笑着纠正道。
妙如白了他一眼:“他们下个月才满周岁,就能喊出你的称呼,算是不错了,知足吧!”
罗擎云摸了摸鼻子,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然后,坐到了凉榻上,一手抱一个逗起了他们。望着儿子憨态可掬的样子,他扭头朝妻子问道:“为何这臭小子还不会开口头叫人?”
“每个孩子成长情况不一样,女娃在一般言语方面较有禀赋。男娃动作则会早一些。你看,到现在,彤儿连扶着墙壁,都不会走路呢!”妙如拿起帕子,为儿子擦了擦他淌下的口水。
“那是她偷懒!你说,着急先出来的,反而比后出来的毅儿还懒,这是为何?”罗擎云一脸悻然之色。
“那是,若不是毅儿在后头踹一脚,说不定她那时都舍不得出来哩!”妙如嘴角微翘,小声嘟囔道。
罗擎云耳朵尖,听到了她的吐槽,哈哈笑了起来,就着她的话打趣起来:“是了,这浑小子不会是脚踹累了,最后没气力自己爬出来了吧,可把他爹娘急坏了……”
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听到,不由地都掩嘴偷笑起来。
见状,妙如面上即刻成了大红脸。
“进宫去,陛下没说些什么吧?!”挥手将众人遣退后,她问起了罗擎云。
“陛下要咱们早去早回,还派了贺太医跟随。说是若找不到神医,就让他到裴氏家族,挑一位会用‘梅花针’带过来。”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他避重就轻地答道。
敏锐地捕捉他躲闪的目光,妙如又问道:“没别的什么吗?别瞒着我!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美人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