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迁怒,绝对是迁怒!
小屁孩,到了青春叛逆期,是吧!像点着了的炮仗一样,碰到不顺心的,逮谁就朝谁乱喷起来……
如此这般安慰自己,妙如心里虽然怒火难捺,面上却装得云淡风清。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回到马车上。
织云在旁边,有些同情地望着她。
妙如解释道:“他买了幅假画,叫我过去帮着鉴赏。得知是赝品了,他一生气,把画给撕了。估计找人家算账去了……”
她故意讲得比较大声,好让外面跟车的家丁和车夫,也能够听见。
织云接口道:“怎么找上姑娘了?这人也太没礼貌了,看完画也不送您回来!”
“你忘了,这次到薛府,咱们是去干什么来的!他跟薛大哥是好友,当然知道,我在二伯母身边,见识过不少名家作品。况且,作为南溪先生的得意门生,鉴定名画,那是二伯母师门的绝技……”她随口胡诌。
像是毫不在意地唠叨着,妙如一路说着画作的鉴赏。
嘴上虽是此般说,心里却是郁闷至极:那混小子,凭什么朝她发那么大的火?哪儿惹到他了?都一年多没打过照面了。
不就是初次见面时,调戏过他;后来在他装大人时,又被逗乐,笑出过声吗?
至于吗?
不过,她从来不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妙如随后就把这一时的不快,抛到脑后去了。
谁知此事竟还没完结,此乃后话。
转眼就到了八月底,钟府上下都在忙着大少爷钟明仪的周岁宴。
当初生他时,钟杨两家正在风口浪尖上。杨氏就是心里再得意,想扬眉吐气。在大街小巷盛传她“光辉”事迹时,也不敢当那只出头鸟。
蛰伏了整整一年,加之下个月,她弟弟杨俊贤就要跟皇亲国戚石家结亲了。杨氏不觉间又张扬起来,要为儿子的抓周礼,举办一次隆重的,以弥补出生满月宴时的缺憾。
这两天,除了巳正时到堂上安排家事,其它时段,她都躲在卧室里间,训练儿子抓那些吉祥物件。
为此她还找来一本装帧得十分精美的书籍,就希望到时仪儿,能在满堂宾客面前,给她长脸。
那天大早,汪家人就第一个上门来了。
汪夫人带着汪姨父,还有他们二房的一众子女,前来道贺。
这还是头次看见他们一家人,来得此般齐整的。
初次见到苏醒后的大姨父,妙如不禁也为他的风采所折服。
当时昏迷躺在床上时,只觉此人五官长得不错。他醒来后,今日一见,才发觉,他的神采绝大部分,来自举手投足间那种天生的贵气。
这点上,旭表哥肖似乃父。所缺的,是他身上那种,经岁月磨砺的成熟魅力,像陈酿一样香醇……
像看到前世那些大叔级的电影明星一样,妙如不觉有些震惊。
“妙儿,还不快给你姨父见礼……”钟澄蹙起眉头,在旁边提醒她。
她这才收拢心神,屈膝向对方行礼问安。
“就是那小丫头吧!”汪嗣弘眯起眸子,望着长子询问。见汪峭旭点了点头,他忙叫来身边的婢女,取来一卷画轴。
“听说你是个爱画的,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早年得了幅道玄先生的画作,姨父就赠与你赏玩吧!”他说得云淡风清。
道玄先生?吴道子?
妙儿愣住了,连连摆手推辞。
此乃古董啊,留在她手中,岂不是糟蹋了?!
况且家中如今危机四伏的。说不定哪天,就像浮萍一样,自己都不知漂到哪里去了……
钟澄也在旁边劝道:“小孩子不懂欣赏,没得枉费了博然兄,当初搜罗时的一番心血……”
双方僵持不下,妙如灵机一动,向对方提议道:“听闻姨父极善诗画,甥女腆着厚颜,想讨幅您的墨宝,如何?”
见她求得心诚,汪嗣弘不好推脱,只好就此作罢。
一行人就来到钟澄的春晖斋,在那儿切磋起画艺来……
收起他现场的画作,应旭表哥的邀请,妙如也拿起画笔来,硬着头皮作了一幅。当然,没敢画她那特殊风格的。
“妹妹的画技又进展了……”汪峭旭赞叹道。
钟澄替她谦虚道:“整天只知道画些邪门歪道的,甭夸她了。这点水平,也敢班门弄斧?!”随后转过脸来,对女儿训责道,“还不赶紧请你姨父指点一二,有名家指点,够你琢磨好长一段时日了!”
眼中眸光一闪,妙如忙走上前来,向这位长辈讨教起来。
聊起画来,一大一小俩人谈得甚为投机。
听她一番言辞和见解,汪先生知道她是个真懂画的,而且还是个挚爱此道的。
心中不觉感叹,钟家不愧是世代书香,自己这连襟,家学渊源。这丫头小小年纪,都如此聪慧过人,灵气十足。
看她见识不凡,为人又谦逊知礼,进退有度。他原先的三分好感,上升到六七分。
跟旭儿一样,聊起自己喜欢的,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望着妙如的眼神,不觉充满了慈爱和欣赏……
怎地旭儿今日无声无息了,也没见他参与进来讨论。猛地一回头,见到儿子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神色。
见父亲望了过来,汪峭旭忙敛起笑意,作一派从容状。
汪先生心下一顿,隐约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们父子俩这一幕,却落入了另一双眼眸中。
自从上回收走那盏灯,钟澄就暗中关注起女儿的日常交往来。今日汪家人上门,他更是移步随行,在旁侧观察着这两小儿女,底下的神态来。
妙儿的优秀,虽让他觉得,谁对她产生好感和欣赏,都是理所当然的。从外甥的目光中,他还是看出了些许不同的东西。
有欣赏、有纠结、还有似悲似喜的患得患失……
而女儿,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对表哥的注视,也没见她作何反应。这发现,让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不动心就成了,起码将来不会受到伤害。
虽说旭儿这年轻人不错,但公主府规矩森严,加之他们父女俩跟杨家人的纠葛,这还真不是门好亲事。
汪夫人的为人,即便跟她妹妹不太一样,但毕竟是亲姐妹。妻子杨氏那小肚鸡肠,若真成这种关系。日后少不得,跑去她姐姐那儿,给女儿添堵。杨家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再说,旭儿如今都十六了,即便是他愿意等,家中长辈,恐怕也没那个耐心等不是?!
成亲前,长公主为了早日抱重孙,若先给他安几房妾室,生几个庶子庶女的。女儿进门时,就得面临妻妾争宠的场面。在杨氏手里,她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此日上钟府祝贺的,并没上回二少爷满月酒时热闹。想是没人来此处打探朝中风向了吧!
除了钟澄翰林院的同僚,就是跟杨氏相交好友,和娘家一些亲戚,像崔家几房。还有杨景基未来的亲家,承恩伯府石家。
女客中多为与杨氏相厚的官眷和贵妇。妙如的亲密伙伴,薛菁小朋友,却没有来。想是府中管得严,被长辈拘在家里了吧!
这种场合,是杨氏出风头的主场,妙如觉得,还是不要出去惹人嫌的好!
和烟罗刚走到韶华斋门口,从前门方向,来了个眼生的丫鬟。见到妙如主仆俩,忙向她们问道:“您是府里的小姐吧!我家夫人在前面有些不便,想请您帮个小忙。”
妙如正想跟过去看看,那位忙摆手说,只需一个人就可以了,不敢劳烦小姐……
她只好作罢,嘱咐烟罗过去,要是办不了,到这里来找自己。
因离宴宾客的地方较远,韶华斋一片寂静。
已快过仲秋,院子里一片枯黄,这几日全府人手,都在忙于准备宴席。也没人来这儿打扫。一阵秋风吹过,卷起落叶在空中起舞……
心中若有所动,她搬出先生教琴时用的古筝,躲在这里弹起了,往日自己拿来练习曲子。
弹着弹着,她不觉小声跟着哼唱起来……
刚哼到“别问是劫是缘”一调时,院子外传来个声音。
“妹妹弹的是什么曲子,恁地这般好听?”
妙如抬起头来,原来是旭表哥。
“你怎么没跟姨父他们一起去前院?”她没有停下,继续弹奏。
“我来看大表弟的……”他抱着双臂,斜倚在前面的书案上。
“他在华雍堂,时辰到了,会被抱到宴席上去的!毕竟今日他才是主角!”
“你怎么没跟映儿她们在一起?”
“有二妹陪着,再说,今日这场合,我还是低调点好,没得又被人拿来说三道四……”她面有难色。
“你刚才弹的那曲子叫什么名?”汪峭旭又回到当初的话题上。
“这曲子名叫《流光飞舞》,表现的是秋天时的……”
“你作的?我怎么没听过?”
“我哪有这才华!在老家时听过,特别喜欢,就用心记下来了。”
“怎么停了,再弹弹好吗?”他要求道。
妙如依言又弹了一遍,这次她不敢唱出来了,凝神静气一派郑重。
听得少年眼神迷离,如梦似幻。
待琴声停了下来,他半晌才回过神来。
“妙妙,能将这曲子教给我吗?”望着对方的眼睛,他认真地问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美人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