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方满脸焦色,匆匆赶到的样子,他心底的火苗,“噌”地一声就蹿了上来。
真想将这张俊俏的小白脸,打成乌青猪头,让他爹娘都认不出才好。强忍着暴揍来人一顿的冲动,罗擎云拦住汪峭旭的去路。
“郡马爷行色匆匆,这是上哪儿啊?”男子低沉着嗓子,施施然地问道。
讶然望着挡住他去路的人,汪峭旭心里微惊。当见到对方头顶发丝,还有袍子上全是水滴。他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难道是他救起来的?
刚才听有仆妇向母亲禀报,说表妹落水被人救起,现在生死不明。他闻言后,不管不顾地赶了过来。没想到救起她的,竟然是眼前这位男子——从小与自己齐名的镇国公世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凌霄公子。
“她如今怎么样了?”汪峭旭一脸焦色地问道。
见不得这小子在那儿惺惺作态,罗擎云斜瞟了他一眼,用寒冰般的声音答道:“让你失望了,她的一条性命还在!”
汪峭旭双手合拢,朝他长揖了一礼,谢道:“多谢罗世子仗义,救起了表妹。小生这厢有礼了!”
对面的人马上弹跳开来,不肯受他这一礼。
汪峭旭忙挺起身子,面上还残存着不解的怔忡之色。
罗家少将敛去唇边挂着讥诮:“本将搭救自己的同门师妹,勿需不相干的人来道谢!”
还称妙如为“表妹”,罗擎云心里的怒气,压也压不住地冒了上来。
汪峭旭一怔,脸上讪讪的,低头不语地停在那儿。
是啊,二姨已经被钟家休了,她不再是表妹了。从此以后,真跟他毫无瓜葛了。对面的人是在提醒他,不要乱认亲戚吗?
他耷拉着脑袋,从未有过的失意涌上心头。
见他不言语也不挪动步子,跟着身后的小厮心悠忍不住了,咳了一声提醒他。
汪峭旭猛然惊醒过来,敛起心神,揖手重新说道:“兰蕙郡主在掇芳园出事,作为汪家的主人,小生本就该担些责任。世子爷及时施救,让我们全家免遭责难。这份大恩,区区一礼自是不够的。”
罗擎云没有接话,而是转过身去,朝刚才来的方向,那边的小屋眺望了一眼。里面已被人点上了灯火,这个状况让他心里稍稍安定。
出来的时候,碰到有丫鬟手中还拿着干净衣裙。此时她应该换好衣裳了吧?!
想到这里,少将军重新转过身来,鼻子微皱,把手挥了挥:“这点小事何足挂齿?!郡马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汪峭旭点了点头,摒退了身后跟着的小厮,凑了过来。
压住心中的怒火,罗擎云低声音说道:“难得人家郡主不计前嫌,为了达成长公主的遗愿,在这儿挨冻受累的。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那条小命,今晚恐怕要交待在这里了。”
提起她时,语气这般熟稔亲昵……
汪峭旭心头一惊,随即涌起的感觉快要让他窒息。就像致命的毒液一般,滴进了他的心湖,瞬间就蔓延至周身四肢——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妒忌的对象。
想到这里,他蓦地抬起头来,问道:“世子怎会这样赶巧,恰好在敝府后院出现的?”
见对方眨眼的功夫就醒悟了过来,罗擎云心生忌惮:此人原来并非徒有其表,反应还挺快的嘛!难怪……
可不能输了阵势!男子暗暗告诫自己
罗擎云并没立即答话,环顾四周一圈,又沉吟半晌,才若有所指地朝院墙那边望去。
随着对方的目光,汪峭旭也跟着瞥了过去,没发现其它特别的。他不解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
收回视线,罗擎云淡风清地解释道:“本将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检查铁卫布防的。听说以前这里常进贼人,有次把韩国公都给伤了。前回掳走郡主和郡马爷的,不也是曾关在贵府地牢里的凶犯吗?”
这轻描淡写的话语,仿佛一记温柔的绝杀,让汪峭旭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只见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碰到后面的小厮,扶了他一把,方才稳住身形。
这是他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伤疤。
若是没那次意外,他早跟表妹双宿双栖了。即便是后来曝出两家之仇,他也会用余生替外祖赎罪,抚平对方心底创伤的。
想到这里,汪峭旭的眉宇间,不禁染了些怆然的悲伤。
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罗擎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随后他又添了一把柴:“听说令尊当初能苏醒过来,得亏师妹帮忙联系慧明大师。郡马爷后来能一举夺魁,取得解元头衔,也得亏钟探花尽力辅导。”
汪峭旭猛地抬起头来,声音盛满了愤怒:“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不劳世子爷操心!”
“是吗?!师妹虽然打小聪慧,却最是心软。经不住人家苦苦哀求,每每都会被害得遍身鳞伤。上次是令妻,这回又是你妾室。”罗擎云瞳孔一缩,目光有着不容错失的轻蔑之色,睨视着对方,语带讥讽地说道:“郡马爷不觉得,两家一刀两断,是对她最好的报答吗?”
“苦苦哀求……泠泉?”汪峭旭喃喃自语。
见他一脸懵懂的样子,罗擎云把上回在太液池边,妙如对圣上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
汪峭旭一脸震惊,意外的倒不是妻子去找过表妹,而是她的态度。
“若查出……杀母仇人……不再跟汪公子有亲戚关系……”这句话在他脑袋里萦绕良久,口中顿时弥漫着苦涩的意味。
原来她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即便是当时真相尚未完全明了。
此番话同如当头棒喝,让他眼睛发直。脸上晦涩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他在痛苦地挣扎。
过了半晌,良久不语的他才蹦出一句:“你觉得小生应当如何做呢?”
“嵘曦公子是个聪明人,不需擎云赘言。若我有姐妹,跟兰蕙郡主一样的遭遇。怕是会竭尽全力,为对方考虑。助她找到自己幸福……”罗擎云眼睛微眯,余光中偷觑对方的神态,随即用轻快的语调说道,“郡马爷难道不曾想过,若她跟你没半点关系了,她会过得更好吗?”
这几句话虽然直白,却正中汪峭旭的命门。联想到前几次的纠葛,他心里清楚,此言非虚。
虽他不愿承认,心里却是澄如明镜的。
其实他也朝这方面努过力了,原以为——将那段感情暗藏在心底,就不会给她造成伤害。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错了。刚才听仆妇来报,表妹会被推进湖里,起因竟然是他那妾室,为了抢一幅画向他赔罪,才引发这场意外落水的。
表妹替他作的那幅画像,不知怎地就被人知道了。铃儿找机会潜到他书房里,假装失手毁了那幅画。当时他怒不可遏,一气之下禁了她的足。接着,母亲就提议,让嫡妻抚养他的长子。这原本是世家里惯例,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后来才查明,原来是妻子在后面操纵这一切。但不知怎地,铃儿突然间就变得痴傻起来。
又让表妹遭受了无妄之灾,或许忘掉自己,重新开始新段感情,果真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是,真要他从此见了她就躲,为了避嫌,两人永不相见?!
这世上谁能做到,把心爱之人拱手相让?!即便是永远不再属于他了。
念及此处,汪峭旭不由地暗暗摇头。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抬头,望见罗擎云紧拧的眉头,满眼期待地望着他。顿时,他心里跟水晶菱镜一样通透。
原来如此,她身边早就已经有了护花之人,难怪……
旋即,汪峭旭转过身子,朝来时的方向,有些慌不择路地匆匆离去了。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让身后的男子,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见他终于离开了,两人到底是没见上一面。罗擎云心底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天暗中守候,又是下水的,又是费尽唇舌。总算没白来一趟,终归还是有所收获的。
顾不得要换身干爽衣裳,他一撩锦袍的下摆,迈着轻快的步伐,就朝园子外头走去。
出了二门,跨上了他的坐骑,男子一路嘴角噙着笑意,满面春风地朝山下驰去。
回到府中躺在床上,他满脑子还是那女子的倩影。
她的身子既软又轻,柔若无骨一般,自己只手就能轻松抱起。她的唇瓣像花蕊一样芳香娇嫩,诱惑着自己忍不住想去采撷。
想到这里,他浑身燥热,心里焦躁不安起来。暗暗唾弃自己:什么时候起,他也变得和俞彰那人一样,成登徒子了。
接下来的几日,是撷玉书院期考的日子。可是,作为丹青室主要授课的先生,敕封司画博士的妙如,却意外地缺席了。最后,那帮学生只得按要求,把规定画的作品交了上去,只待她稍后再评定等级。
不久,京城上流社会中传开一则消息,说来自民间的兰蕙郡主,好事将近。镇国公已派人到淮安向钟探花提亲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美人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