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光芒仿佛是一把利斧,劈开了重重的夜幕,半个太阳涌出了地平线,晨曦闪耀。
妙如一觉醒来,外面已经蒙蒙亮。她稍稍一动,旁边的男人马上就惊醒过来,忙出声问道:“唔,就醒了?再多睡一会儿。”
妙如没有答话,叫来丫鬟春渚,来帮着自己起床穿衣。
见她执意要起来,罗擎云不再躺着,也跟着行动了。嘴里还嘟囔道:“祭祀的事,有三房的操心,迟一点去没什么的。”
“话可不能那样说,一年上头都麻烦三叔三婶了。难得今年咱府里的人都还齐整,你这执掌家业的宗子,更不应该偷懒了。”妙如解释道。
罗擎云披衣起身,听完妻子的唠叨,应声道:“知道了,去年不是朝廷有大事吗?希望爹爹今天的精神状态能好一点。”
听他提到公公,妙如神情肃然。
自上次手指有了反应,罗国公在容太医的帮助下,三个多月下来,机体的部分功能,开始慢慢有好转的迹象,只是进展有些缓慢。
若不是妻子身怀六甲,罗擎云早就背着父亲直奔江南,亲自去寻访裴神医去了。
不久前,陛下派出的寻医钦差,通过驿站传来消息:裴太神自打回乡后,就遁入山林,不知所踪了。据当地裴氏族人讲述,有人见到他寻仙问道去了。返回来的消息中,倒是有听说,裴家后辈中,确有几位继承了祖传的“梅花针”。不过,他们没人将此针,应用到中风病人身上。恐怕只有找到裴神医,才能治好国公爷的病。
突然,莲蕊在门外帘子处禀道:“郡主,三夫人一早遣了婆子来报,夫人的高热已退,人也清醒过来了。守了她一宿的八少爷,已经回去歇着去了。”
听完这消息,妙如朝丈夫望了过去。
罗擎云闻言,一脸的不甘心,嘴里念叨:“那倒便宜她了,五妹昨天还好吧?!”
“让人把她叫过来后,我跟她又谈了许多。走的时候情绪好多了。恐怕今天会跟她母亲对质吧?!她们之间的恩怨,咱们做兄嫂的,除了做好她的后盾,不宜此时掺和进去。”
罗擎云点了点头,摸着腰间妻子给他绣的腰带,满脸惋惜道:“希望不要影响她的亲事才好。好不容易进了撷玉书院,整个人知礼懂事多了。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变得畏畏缩缩,那就有些不好了……有空,让她过来多多陪你。你们姑嫂的感情,一向不错的。毕竟她年纪还小!”
妙如颔首应下,又担忧地问道:“……今天祭祖,八弟……爹爹会不会……你有什么打算?”
碍于屋里有其他人在场,她没法把意思表达得太明白。可即便是这样,罗擎云还是听懂了她话中所指。他缓步走了过来,紧握住妻子的手,安慰她:“你放心,我将计划悄悄告诉他了,爹爹心里该有准备了。”
祭祖的时候,罗国公被人推到了祖宗牌位前,在旁人的帮助下,完成了祭拜仪式。他再次见到罗擎风时,果然是一脸的平静。没像刚一瘫痪,见到这二儿子时,不是爱理不理,就是眸子里要冒出火来的样子。
跟罗擎云对视一眼,妙如心里安定下来。
大过年的要闹将起来,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可吃年夜饭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起因是陆罗氏带来的嗣子陆彦,跟罗擎云拼上了酒。文弱书生,哪里拼得过军营出来的武将?!最后这老弟,在酒桌上拼不过,有些不服气,非要邀请表兄,另外再找个地方继续去喝。
作为长兄,二少爷罗擎天在一旁劝阻道:“你就别激他了,郡主现在怀有身子。四弟怕回房熏着弟妹,如今他连酒都少喝了。今天能舍命陪君子,还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别再为难他了……”
陆彦已是半醺半醉的状态,一听到此言,更是哈哈大笑,取笑起表兄来:“堂堂国舅爷,竟然被管成这样。还是华威将军呢!就咱们平民百姓,正妻怀孕期间,都会安排通房或妾室伺候。难怪听人家说,大楚朝最不好当的,就是驸马爷和郡马爷!我看你是其中的翘楚了。真是自作自受……”
讲此话时,他神色迷离,一副凛然狷狂的模样。
而对面的罗擎云却是清醒的。不仅他清醒,堂兄罗擎天听闻这话,也是一愣。有些同情地望向堂弟。
屏风右边的女眷席面上,顿时鸦鹊无声。
说者似是无心,听者却不得不回应。罗擎云脸上闪过一丝恼意,他随后立刻排解道:“要那么多女人作甚?女人多了,整日不是争风吃醋,就是相互陷害……”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虽有罗擎天在桌子底下,死劲地拉陆彦的袖子,可这位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
他们这边的对答,不可避免地传到女眷的那边。
陆罗氏若有所思地望了妙如一眼,见到她面无表情,眸子里似有恼意。她忙上前替儿子赔礼道歉:“你彦表弟沾不得酒,一喝便醉,然后就开始胡言乱语。在家里还有他爹爹管束。唉!这孩子从小被他祖父宠坏了,我都管不住他……”
龚氏同情地拍了拍小姑的肩头,深表同情:小姑未替姑爷生下子嗣,不得不去过继妯娌的儿子。虽是公卿之女低嫁,在婆家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于是,龚氏陪着她感叹了一番,又问道:“这孩子是四房还是五房的?”
“是四房的,他母亲一口气生了三男两女,上回来的那烟儿就是……”陆罗氏突然停住了嘴巴,朝对面望了过去。
妙如听了这话,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原来,那边喝醉的,就是与罗擎云相过亲的陆烟萝之胞兄,也难怪……
当众说出这一番话,是故意装疯?还是平常就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他们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男人的态度。
这个念头缠着她,一直到回到苍筠院,夫妻俩盥洗后上了床。半夜,妙如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中,她终是忍不住了,喃喃地说了一句:“还有半年时间,你真憋得住吗?”
“这也没什么,在山谷的两年时间,我不也没……”在黑暗中,罗擎云的声音响起。
本来,妙如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他竟也没睡着,还接过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问道:“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罗擎云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傻瓜,从回院子的路上,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儿。没想到,还真惦记着那件事了?”
“你不觉得,他说得挺在理吗?现在的情形,公公就你这个亲生儿子。若这一胎不是儿子……”想套出他的真实想法,妙如故意试探道,“公公病重在床,安排人来伺候,这要求也合情合理。”
“娘子,你真是这样想的?”罗擎云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妙如心里像在捣鼓,不知该如何接他这句话。
“若我这一胎是丫头呢?公公身体状况不好,你又是单传独子。就算我不这样想,难免不会有人往这里想……此乃迫在眉睫的事。”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里似乎有几分犹豫。
“我一直在想,咱俩如此相像,几乎是心灵相通。有时一个语气一个眼神,都能让对方心领神会。有时,我又琢磨不透你,那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例如莫名其妙的担忧,突如其来的杞人忧天。难道,为夫这样不让你心安吗?”越说到后面,他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气。
女子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时间长得对面的罗擎云,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突然,妙如的声音重新响起:“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世家中的传统,罗府的现状,公公病倒后,你内心的焦躁不安……”在后面,她默默加了一句:这时代三妻四妾的制度和观念。
罗擎云也沉默了。成亲以来的相处,他知道,事事她都喜欢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在前头。这胎若不是儿子,父亲病情又恶化了。到时,他会不会跟汪峭旭一样,为了亲人最后的愿望,让妾室将长子生在前头?
到时这就像赌博一样,二者之间只能选其一了!
“算了,不会发生的事,想来做甚?!没得徒添烦恼。”妙如自我解围地说道。她的心底其实非常渴望,得到夫君正面回应的。虽然知道此时,即便是他给出了让人满意的答案,焉知不是荷尔蒙影响下的冲动?!
女人有时就是傻,明知那些诺言,经不住时光的考验,还是愿意当场听到,那些让人目炫神迷的甜言蜜语。
一生实在太漫长,七年之痒、人老珠黄、中年的诱惑……
后来她是怎么睡着的,妙如也记不清了。没等到答案,她心底难免有小小的失落。直到后来她临盆的那一天,险些闹出乌龙,做出错误的抉择。此乃后话!
第二日,全家人在一起吃过午饭后,罗国公突然兴奋起来,咿咿呀呀的,手上的动作,也来得比往常激烈。
麦冬在一旁帮着他解释:“国公爷是想要三老爷和世子爷,一起去祠堂里,给祖宗拜年。他老人家自昨天起,就一直惦记着那里。”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他的头一直在朝那个方向摇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美人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