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帝二十一年,大雪纷飞。
北风过处百草折,整个湖面都结了冰。雪花纷纷扬扬,小丫鬟萤衣最先发现了不慎跌落在寒潭的小小姐,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这一叫,便惊动了刚刚伺候完卢氏的徐氏。头发早就花白的徐氏听见叫声飞快地跑过来,这边才七岁的萤衣已经让小厮卢甲给捞起来了。
徐氏脸色煞白,颤声道:“怎么回事,明知道小小姐本来就体弱,这大冷天的怎么会到了这寒潭里?”
还是小孩子的萤衣慌了神,一双大眼睛立刻吓得流出了眼泪,道:“小小姐白日里说要捉鱼,可您不让。”
“这……这……”徐氏急得心急火燎,可三岁的小丫头早就手脚冰冷,呼吸越来越弱,奄奄一息。
被惊动的卢雨蝉慌张赶来,在路上还跌了一跤,哭喊道:“平安,我的平安啊……”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只能摇了摇头,歉意道:“夫人,老夫已经尽力了,小姐本来身子就弱,这大冬天的入了寒潭,寒气早已入体……”
卢雨蝉不管不顾,抱着女儿大哭:“不会的,我的平安不会有事的,大夫您快救救她啊!”
然而那本就冰冷的小身子,渐渐的连呼吸也要消失,一双眼睛再也无法睁开……
卢雨蝉嚎啕,父母亡故,被休出门,唯一的女儿却也要死去了,她的生活的支柱已经全部消失。卢雨蝉只觉得眼一黑,就这般昏了过去。
原本下着的雪却是停了,只听轰隆一声,这寒冬腊月却无端响起一道诡异的雷声,大雨倾盆而至,一道银光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奉昌城南,卢氏别庄。
别庄内已经手忙脚乱,小小姐早夭,当家的卢氏亦昏迷,拿主意的只有徐氏和管家卢恒。
……
千秋做了一个梦,她梦见重新回到了小时候,她的母亲原本也是出自名门,可惜性格上比较懦弱。八岁那年,父亲有了外遇,将小三和私生女带回家来,母亲只能抱着她哭。八岁的孩子已经足够懂得一些事情了,她冲上去推开了那个女人,大声地怒骂父亲,父亲隐忍着打了她一巴掌,她的母亲冲上来想要保护她,却被小三奚落。
莫家是大家族,可惜男人的品行都算不上怎样。她是看着这些人长大的,以为父亲只是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没有想到小三会和私生女直接进入莫家。那个时候,她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就对父亲失望了。尽管后来外公外婆都帮着母亲和她,爷爷奶奶也训斥了她父亲。可私生女依旧进入了莫家。
她努力念书,靠着奖学金免除了高中和大学的所有学费,不要父亲的一分钱。那个时候,罗奇是一个羞赧温和的农村男孩,第一次见面就对着她支支吾吾地表白,她倒是从来不知道也有这样的男人,虽然看着有些呆有些土,倒是并不讨厌。
大学四年,她很少回莫家,多数时候都在外找事情做。罗奇就在那个时候和他走得近了吧,等到后来,她也习惯了有那么一个人,并不出彩,却足够认真,能够给她安全感。
毕业之后,她直接进入了莫家的企业,并没有自视甚高地不要父亲的东西,而是将她能够拿的一切都拿到了手中。他父亲曾经骂过她,居然狠心断绝了他所有的财务,那不是一个女儿应该做的。可千秋只是冷笑,他可想过,母亲在得知私生女进门的时候,是多么伤心?他可曾想过,这些年来母亲身体变得这么差是因为什么?直到她结婚以后,母亲去世,也不曾看见过父亲流过一滴眼泪。是的,他是父亲,可是他可做到了他应该做的一切?
她从不后悔,哪怕身边说她太过要强太过狠心,她一直都是坚定不移地走她那条路。罗奇是个温柔的男人,一直都支持她的决定。
她厌恶那些豪门纨绔,所以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了当时一穷二白的他,可结果呢?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呢?有时候千秋会想,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人,却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一个差点害死了她的母亲,一个竟然用死来威胁她?
——死?
迷迷糊糊的,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她只感觉眼角湿湿的,这个梦真长,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她忽而想起罗奇满脸是血的样子,罗奇死了吗?还是被救回来了?不管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了,他只是她失败婚姻中的前夫,是她人生的过客。
此时她忽而觉得浑身很冷,冷得像是没有穿衣服被搁置在冷库之中一个多小时了,身上也到处都是疼痛。
她怎么了?她感觉自己睡得很累,从高高地地方一下子落了下来,想要睁开眼睛却睁不开。
……
这疼痛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终于减弱下来,触感一点点回来,她感觉像是置身在一处软绵绵的地方,手一动——“咔嚓”,一只前朝的古董花瓶便如此悲剧了。
守灵的七岁小丫头萤衣再次大叫起来,这一次呜呜地大哭出声:“有鬼!有鬼!”
徐氏和管家自己都一团乱,哪里会理会后院里这小丫鬟,只有小厮卢甲跟着进门道:“瞎说什么?”
萤衣小丫头急匆匆地扑向卢甲,道:“里头只有小小姐,可是小小姐已经去了,我刚才却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被她这么一说,卢甲半信半疑道:“……怎,怎么会。”
说着探头探脑地进了房门。
只听——
“我是在做梦?”千秋茫然地看着四周,她一拍自己的脸,这是做梦还是在现实?花间一梦,醒来不知道是梦是真。
卢甲和萤衣顿时魂飞魄散,直接倒在了门口。
千秋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手脚却分明不是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千秋往身下一摸,舒了口气,是女的,没有变性。 一妻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