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昏暗的密林中,男子咳嗽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样糟糕的天气好像在十三年前也见过一次,那个时候虽然并不是暮春,冬日里却是乍起惊雷,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众人的谈资。
“我的眼睛不太舒服。”他揉了揉眼睛,上前一步,努力想要看清楚往这边过来的金旗令,却只是看到一团金色的模糊幻影。
“国公爷,还是老奴来吧。”他接过男人手中的烟火,就着伞下的空间,“呲”地一声将火折子点燃,靠近那一处烟花,伸出手来,那烟火“咻”地一声蹿了上去,照亮半边天空。
对面小山坡上的人似是受到了鼓舞,箭雨更加稠密。
“金旗令来了,那么就不用束手束脚了,直接取了叶惜京的人头便是。”他回头,白花花的雨水顺着冰冷的头盔流下,那一身玄武营的盔甲之下,赫然便是传闻中重伤在南承郡王府中的阮胥飞。
“报——”一小厮急匆匆前来,“光明王府的人不知为何都顺着河水往南而走了。”
阮胥飞微一皱眉,对身后的副将道:“只留下一部分接应金旗令,其余人都跟着本王追,要是在这里让他逃了就鱼入大海了,赌上我南承郡王的脸面,也不能办砸了这件事情。”
身后列为队长整齐划一的抱拳道:“是!”
“看仔细了,只要是大光明王府的人,一个都不要留!”副将将命令传递下去,就在奉昌城外的一里之外,正发生着将改变着整个王朝的大事。
历史似乎要在今夜悄悄拐弯,原本勉强维持表面上平静的烈日皇朝,在暮春的暴雨之下,骚动起来,似是想要挣脱这不生不死的束缚,想要打开一个全新的局面。
“这大雨正是令人作呕!”阮胥飞冷声道,一旁是河水哗啦啦的涨潮声,不时飘来几具尸体,失去了主人的马匹暴躁地在原地转圈,前方的人又追击上了大光明王府的人。
“……主子,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刘四低声道,见阮胥飞没有制止的意思,便道,“将军府出了大事,我们放任赫连无颜在那里肆虐,只留下一个飞廉的话,恐怕无法应付吧。”
“足够了。”阮胥飞说着似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她不会有事,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杀她,叶惜京不会杀她,其他人的生死……”
“若是哪日县主知道了是您将那印信的消息放出去,任赫连无颜进将军府拖延时间,县主恐怕会……”刘四的顾虑不是没有理由。
阮胥飞笑了笑,那并不算什么,只是这一件事情也就罢了。
“不……不好了。”一人说出这一一句话,竟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就此倒在了雨中。王坤将那人整个人提起来,听着这一句话便咒骂一声,他也知道不好了,都是因为世子突然半路上发疯要找人才会出现这样子的局面,不然他们早就逃之夭夭,哪里还会引来金旗令,那东西可是英帝亲自掌管,用来调动周围白虎营和朱雀营的,现在光是对付玄武营的人就吃力得很,拖得越久,离开的机会就越小。
“韩大人,需要想一想办法!”王坤话音刚落,就听见岸边有谁说了一句“在这里”,便见叶惜京狂喜地跑过去。
“找到了?”叶惜京就近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黑点似是奋力向对岸攀爬,这里是河流的分支点,相对来说水流的速度要小一些。
千秋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像是一个水人一样奋力抓着一处枯木往岸边靠拢。
在这样被水流冲下去她要会摔死,不远处是一处浅滩,有一个小型的瀑布,以她现在这个状态下去估计可以考虑再重生一次了,就算是勉强不死,手断脚断什么的也免不了。
好在这个身体她平日里也没有怎么娇生惯养,骑马跑步什么的都又在做,才不至于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然而此时,已经麻木的千秋忽然听到对岸似是有人在喊着什么,千秋迟疑了一下,回头一看茫茫大雨中叶惜京正拉开弓箭对着她。
千秋惊愕,脚下一滑,差点就此重新落入河中。
“卢千秋,你给我回来,如果你不回来的话,我就松手了,我是认真的!”他高声喊着,即便是滔滔的流水声也无法将声音淹没。
十多米宽的河流,这射程叶惜京绝对不会失手,他已然下定了决心,与其将让他在此刻放手,让她和阮胥飞双宿双飞,不如就此直接杀了她,了结了蓝于沧的话。
“别动!我说过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叶惜京赤红着双眼,将弓箭拉紧,他只要稍稍松手,一瞬间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咳咳咳……”千秋咳嗽起来,想要将原本不小心灌入口中的河水都吐出来,然而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千秋忍不住想要笑起来,这情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那个时候,在衡山书院,尚且年幼的叶惜京不就是莫名其妙射了她一箭,然后便开启了这缘分啊。
那个时候,他可是就想着要杀了她了?千秋此刻脑子忽而清明起来,明明是身子疲乏到了想要倒地就睡的地步。
“要不要打个赌?”叶惜京高声喊道,“赌你会不会爱我!”
千秋只是安静地听着,她已经没有力气高声呼喊了。
“你跟我走,用你自己的眼睛看一看我是怎么对你的,我不相信你没有良心,你怎么能一点也不动容?我不相信之前所有你都是骗我的,卢千秋,你这个嘴硬的女人,我今天不是也在用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吗?你敢不敢?你敢不敢?”
“世……世子。”所有的人皆是一愣。
“跟我走!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也不会让父王伤你,我们成亲!”隔着河水,隔着雨帘,叶惜京说道。
一定是雨……千秋说道,眼睛竟是有些酸痛起来,那个傻瓜啊。就是因为怕会爱上才不能打赌不是吗?就是因为不想要让关系变成太过复杂而要远离不是吗?就是因为无法安然面对这样子偏执的爱而情愿冷漠不是吗?
什么嘴硬的女人!什么赌注!什么跟他走!
不……不……千秋摇头,身体已然麻木,可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却是让她颤抖,即便是那日阮胥飞拥着她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也不曾这样。
“……真固执。”千秋喃喃,她重新跳入河中,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个力气,明明上岸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想动了,可是现在却是重新回到这河中。
“咳咳咳……”千秋奋力划水,叶惜京眼中的光芒却是一点一点亮起来。他的箭矢虽然还对着她,可是手腕上的劲道却已经松了好多。
“世子……真是……”韩副将见着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所想,平日里那个寡言的世子,那个冷然的世子,能够让他说出这样子一番话的人,也只有元昌县主了吧。
叶惜京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水中捞出来,大力拥在怀着,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千秋几乎是挂在叶惜京的身上,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我当你是答应我了。”叶惜京说道。
“我只是不想被你就这么杀了,别误会了,对你爹,对赫连无颜,我可是恨得要死。”千秋说着,叶惜京却是裂唇道:“但是你不恨我。”
千秋点头,只剩下喘气的功夫了,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恨过他,怎么可能会恨他呢,就算是表现的方式有些粗暴,就算是不解风情,她也知道这个少年胸腔中对她的感情,不论如何,都是让人动容的。
“快走!”韩副将和王坤已经冲杀开一条路了。
叶惜京抱着千秋往林中正要上马,一道箭矢却是射了过来,堪堪擦过叶惜京的小腿。叶惜京屈膝了一下,一个踉跄,手中的千秋便跌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千秋再也忍不住,原本咔在喉头的一口血就此吐出来,竟是轻松了一些。
马蹄而至,第二箭瞬间过来,叶惜京在凌空一翻,躲过第二箭,退到了千秋身边。那箭矢可不是刚才那阵箭雨的威力,而是浸淫了箭矢十几年的人才有的威力。
千秋挣扎着起身,抬头便见不远处一匹熟悉的马儿,竟然是大宛。
“胥飞……”千秋低呼,果然在大宛之上,戴着头盔穿着轻甲手持弓箭的男子,正是阮胥飞。
“阮胥飞!”叶惜京吃了一惊,这人不是应该在南承郡王府中养伤吗?如果是这样子的状态,怎么会弃了那一局?
“千秋,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现在可以见你了,你快过来吧。”阮胥飞说道,却是用弓箭对准了叶惜京,韩副将和王坤人在马上,本来正要疾驰之人就此顿住,相继呼喊着“世子”。
“比起你让叶琦做的,这才是万无一失的计策。”阮胥飞说道,大宛像是在回应他似的,嘶鸣了一声。
千秋怔愣地看着阮胥飞,原来是这样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一妻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