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芮温和的笑着,小心翼翼舀了勺鱼片粥递到衡哥儿嘴边,衡哥儿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似胆怯,又似好奇,好一时,才慢慢的将嘴张开。
兰芮又舀了一勺递过去,这次衡哥儿马上张开了嘴。
吃完了粥,衡哥儿又吃了两个翡翠什锦包子。
不知怎么的,看衡哥儿胃口很好,她觉的很高兴。
她让豆蔻看着衡哥儿,然后叫车妈妈到隔壁空置的房间说话。
她仔细嘱咐车妈妈,让她将衡哥儿常用的东西搬到西厢,暂时不用回西跨院住。她这样安排,一来西厢离上房近,夜里有事方便照应,二来花姑姑死在西跨院,再让衡哥儿回去住,不说衡哥儿怎么样,便是他身边服侍的人心里都不舒服。
分派完,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铃兰去迎春院而不显突兀的借口,让人将原本管人事的婆子童青山家的叫来,头一句便问:“西跨院的事情都听说了?”
吴王没准备隐瞒,贺达山昨晚明面上的制止知情的下人乱说,可实际上并不大管,才不过几个时辰,稍有门路的都听说了,童青山家的便是其中有门路的。她听出兰芮不是追究下人乱传闲话的意思,立刻点头,然后唏嘘感叹起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兰芮无心听她这些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感叹,摆手止住了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就好,西跨院不能住人,我让衡哥儿暂时搬到西厢。你也瞧见了,西厢窄小,人太多住不下,我打算只留车妈妈、豆蔻、玉溪三人在西厢服侍,西跨院其他的人,你看着重新在其他地方安排个差事。”
这话到了童青山家的耳中,便等于是要她惩戒西跨院的人,她心里丝毫没有意外,上次衡哥儿落水,百花院的人全部发卖,这次出这样大的事情,只调了差事,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奴婢省的,请王妃放心。”她略迟疑了下,说道,“只是西跨院的铃兰,是外院贺大管事的侄女,昨夜贺大管事说想将她调去迎春院服侍,奴婢不好驳了贺大管事的面子,便应了,正准备今日回事时跟王妃说这事……”在她心中,贺达山肯定早料到西跨院的人会受惩戒,这才连夜将自己侄女调走,不过,现在王妃分派她管这事,她便要说清楚,不然王妃将来知道了,谁知心里会怎么想?
顺利的将话引到自己想要的上面去,兰芮笑笑:“这倒是巧了,是了,昨日让你给迎春院添人,你找到合适的了吗?要是没有,西跨院的人正好没差事,先调过去顶着吧。”明天她就该发怒遣散水怜身边的人,多几个应该没关系。
童青山家的能做到管事,心思自是聪敏的,她闻言心里立刻敲起小鼓,看这样子,又不像是要惩戒西跨院的人……心思翻腾间,她已经恭谨的应下了。
兰芮打发了她,这才回上房。
吴王已经由霜降和溜喜服侍着洗漱了,这时正在用早点。他见兰芮进来,吩咐溜喜:“给王妃添副碗筷。”又问兰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出去了一趟,兰芮早将方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她走到吴王对面坐下,等溜喜摆上碗筷,屏退身边服侍的,她将衡哥儿留在西厢暂住的事情和吩咐童青山家的事情跟他详细说了。
吴王听得很仔细,待兰芮说完,深深的看了兰芮一眼,夹了块荔枝味的甩饼放在兰芮跟前的碟子里。
“也不知外面那些人,怎么就得出了你不善管家的结论。我看你处置这些事,倒是极为顺手嘛。”
这话说的,让低头吃饼的兰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正在说很沉重的话题,他却扯到她不善管家的名声上去,而且还是用这种玩笑的口气说……
不过,他这算是赞同她的做法吧。
两人用了饭,吴王去了外院,兰芮翻出自己平日所看的书,想找一本送去迎春院,可她的书不是兵书便是杂书,根本不适合水怜那样痴迷医术的人看。
正为难的时候,山青送来了一本老旧的《姚冷笔记》过来。兰芮翻了翻,是一个叫姚冷的人记录自己生平行医所遇疑难杂症的笔记,她吁了口气,唤了玉桂让她送到迎春院去。
等玉桂回来,车马房的管事来回话,说车驾已经备好。
兰芮微微意外,早上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车马房传话呢。
肯定是吴王吩咐的吧。
才打发了车马房的管事,贺达山又来了,回说预备送去鲁家和兰家的礼物已经搬去了车上。
等贺达山走了,房中的玉桂含笑说道:“王爷想的真周到。”
兰芮便看了玉桂一眼:“我现在是吴王妃,不再是兰三小姐,也不再是鲁大小姐,一言一行都关乎着王爷的脸面,他这是担心我行事不够周全,落了他的面子。”
玉桂便有些泄气:“王妃,您总是往坏处想。”
不是往坏处想,而是防止自己心里生了不该有的幻想而已。
“走吧。”兰芮道。
玉桂便不敢再说。
一行七人,吴王给准备了八两宽厢平头的马车,六十侍卫,而林文站在这些侍卫前面,显然是这些人的领队。
兰芮倒是没多少惊讶,正如她先前跟玉桂所说的,她现在是吴王妃,她的气派,其实是天家的气派。
林文上前见礼,这是兰芮嫁入吴王府后第一次见他,他恭敬的垂首而立,丝毫没有从前的随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槐树胡同,鲁先生和兰英莲早已在门前翘首以盼。
侍卫留在门外,兰芮则坐车进了院内才下车。
兰英莲拉着兰芮打量了一番,然后问:“王爷没跟你一起回来?”
兰芮说道:“王府有事,王爷很忙……”
这话在兰英莲听来就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丝毫没有说服力,当着人,她只是微沉了下脸,没再多说什么。
兰芮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微微诧异,自己这位娘亲,除了仗打的好,还是通透之人,她怎么会因吴王没来而不悦?
一旁的玉桂似乎也看出来了,赶紧笑道:“王爷知道王妃一早出门,特地吩咐车马房将马车备好,还吩咐贺大管事替夫人挑伴手礼。”
兰英莲神色微霁,拉着兰芮去荒芜居说话,进门立刻屏退下人,“听说王爷让你给那个叫水怜的准备了大院子,是不是?”
听说……肯定是听昨晚跟着来送帖子的溜喜说的。
兰芮总算找到了娘亲不悦的源头,不过不等她开口,兰英莲已经怒道:“这才几日,他便惦记起旁的人来?当初他在军中严于律己,没像历代出征的那些皇子王爷一样带着女子同行,我还暗暗在心里赞扬过他……谁知他也跟那些人没两样……罢了,这些事情你自己要想开些,没必要跟着他怄气,到头来全是你的不是。”说到最后,言语中已有深深的无奈。
初听她气势汹汹的的指责吴王,兰芮还想着她会不会当面质问吴王,这样的事情她未必就做不出,可她话一转,却劝慰起来……
兰芮突然觉的悲凉。
这样的时代,强悍如娘亲这般的女子,也只能妥协。
犹豫了半晌,她将衡哥儿的身世说了。
她不想娘亲跟着担心。
“这……”兰英莲非常震惊,大睁着眼睛半晌无语,良久,才吁了口气,“我就说,我一向看人准,怎么会看吴王就看走了眼?如此说来,他抬举水怜,是不想你为难。”
兰芮笑笑:“他倒不是替我着想,而是怕人疑心衡哥儿的身世,毕竟他宠衡哥儿是出了名的。”
兰英莲斩钉截铁的摇头,笑道:“我倒觉得,他是真心替你着想,你想,他将那个叫水怜的丢在荒落的小院子两年不理不问,他那时怎么就不怕有人起疑?偏在这时才担心?”
这样说,似乎也说得通……
兰芮不想再说这事,便说起昨晚的事情。
兰英莲听完,眉头紧锁:“我叫你来,便是担心还会出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娘,您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兰芮急忙问。
兰英莲说道:“我费尽周折,总算找到了当初在……百花院扫洒的婆子,夫家姓苟,也正因她是不关紧要的人,她家里的人才能辗转买下她,悄悄藏在京城。据苟婆子说,那顿酒是百花院一个浆洗婆子调去了针线房,请大家吃的临别酒。这婆子虽差事不体面,但平日常请百花院的人吃喝,出手大方,所以人缘很好,便是衡哥儿的乳母跟前,她也能说得上话。那天她请吃酒,所有人都捧场,不过好些人担心误了事,只吃一两杯便不肯再吃,她却一再相劝,却不过情谊,大家又多吃了几杯……后来苟婆子也醉了,其他的事情她也答不上来。听她这样说,我便真以为是下人当差不经心才惹出的祸事,但她临走时说,那日浆洗婆子请得酒劲头很大,她往日吃七八杯都不会醉,那天才吃了三杯,便醉的不省人事。”
“娘的意思,是有人下了药……”兰芮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事事关衡哥儿,王爷很定很上心,想必也查验过酒菜,要是真有问题,他应该会有所发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将门淑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