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芮见胡愈吃惊,索性挑明了:“胡二少爷怎么会这么巧也来了通州?我听说,娘亲之所以来通州,是听文姨娘提起通州的观音庙灵泉,这才临时起意的……还有,通州客栈房紧不假,但以胡二少爷的能力想要寻一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很容易,不一定非要来好又来跟我们借宿……”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她认定胡愈是找她而不是其他人,只是因胡愈来的时机,他挑了文夫人和吴夫人不在的时候。
胡愈轻轻一笑,被一语道破来意,他初时吃惊,转瞬之后又觉的很正常。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三小姐,不过三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精准的判断力着实让人佩服。”
小小年纪?兰芮听着这几个字时哭笑不得,抬头看向胡愈,如果她没有猜错,他现在的年纪也才十六七岁,而她不算心理年纪,就是这副身体也马上十五岁了,他竟然在她面前说“小小年纪”。
不过她没有指出来,她觉的自己没必要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与他逞口舌之利。
看见天井中的葡萄架下有石桌石凳,她绕开他往那里走。
胡愈跟着,在石凳上坐下,见兰芮没有坐下的意思,没有问,而是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
“三小姐可知通州街上这两日为何人口暴增?”
原因兰芮听客栈做粗活的婆子说过,只是胡愈以这个问题开头,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她没说话,胡愈以为她不知道,主动解释:“有句话三小姐肯定听过,人马未动粮草先行,北疆战事进入最激烈的阶段,需要大量粮草,皇上下令从南方征集军粮,而这一批军粮这两日陆续运抵通州。”
“大哥前日回京就是为了押运粮草。”兰芮点头,没有多话,静等着他接着往下说,她知道胡愈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话题。
胡愈又问:“要是三小姐是鞑子将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烧毁粮草,再次征集粮草又要花费时间,一旦大陈边军粮草供应不足,边军的战力就会大大减弱。”兰芮抬头,紧紧的盯着胡愈,“胡二少爷的意思,是鞑子这一两日会在通州有所动作!”
她突然觉的愤怒,他既然知道,却还将她们引到通州来!须知除了她,其余几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其中文夫人还有近七个月的身孕。
只提一句,就能做出准确推断,这份判断力足以让那些在军中呆了大半辈子的将领汗颜。胡愈心生佩服,就没有留意兰芮眼底的怒色,继续说着:“皇上早有防范,钦点了吴王殿下率领京卫来通州护卫粮草……”
“不过,这事好像与我无关,胡二少爷费尽周折说与我听,不知有何用意?”兰芮心里有气,语气就有些冷。
胡愈一滞,看向她,终于察觉她神色不虞,沉吟了一下,答道:“三小姐若是这次立下功劳,得皇上青睐,事情有转机也说不定。”
“你是指……”记起这不是前世,婚事二字到底没有吐出口。
胡愈直视前方,郑重的点了点头,瞥见刚才离去的小丫头捧着茶具过来,很快的说道:“存放军粮的地方距此一里地,三小姐若是觉的在下的法子可行,出事时在下设法给三小姐送信。”
兰芮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胡愈神色坦荡:“受兰大少爷所托。”
大哥的确允诺过要插手这事,但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再提,她就以为没有希望,遂没有追问。
即便他所言属实,但大哥为什么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一个外人?
兰芮心中烦乱,一时辨不清真伪。
玉桂看了看葡萄架这边的兰芮,拦下霜降问话:“煮的什么茶?怎么闻着味儿不对?”
霜降笑道:“客栈的茶不能入口,因奴婢疏忽又没有带三小姐平常吃惯的茶,奴婢就问白芷姐姐要了一包碧螺春。”
“我就说嘛,平常三小姐吃的都是铁观音。”
“姐姐的鼻子真灵,就像……狗鼻子一样。”
“小蹄子讨打!”玉桂作势要打,眼睛却不住的往葡萄架的方向看。
兰芮听出玉桂拦不住,强压住心中的疑惑,冲胡愈点了点头,往玉桂两人所站的方向走过去。
玉桂放走了霜降。
兰芮走到近前,吩咐玉桂让客栈掌柜在男仆暂住的房间隔壁给胡愈主仆安排一间空置的房舍。
她这样做,是知道这一阵文夫人和姐姐文姨娘走得近,就是文夫人回来,也会将胡愈留下。
待玉桂走了,她没有犹豫,径直去了客栈临街的酒楼二层。
木质的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越发让她心神不宁。
没有兰家下人的允许,这里的伙计准踏入客栈一步,因此二层空无一人。她走到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往下看,街面上的情形一览无余,行色匆匆的路人、卖腐乳卖炒瓜子卖针头线脑的小贩,似乎并无不同之处。
很快她就察觉了异样,一炷香的时间,七八个商贩模样的汉子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三次,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见他们与一般商贩不一样,身材健硕、腰板挺直,虽如一般小贩那样温和的笑着,可他们的笑容却带着肃穆,不似一般小贩那样带着三分讨好,最大的区别在于,有人买东西他们却漫不经心的四下张望。
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这些人已经来回走了六趟。
这些人应该是混在人群里的探子,却并不专业。
看来胡愈没有撒谎,这次通州的防范非常严密。
但负责防卫的是吴王,而他是卫王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笃定这里一定会出事?
该不是其中另有阴谋吧?
兰芮越往下想,就越觉的头疼,胡愈的话确实在那一瞬间打动了她,立功后争取婚事自由,可动心只在那一瞬,这里是历史上找不到的大陈,不是前世,这里皇权至上,她就是立再大的功也不可能有权利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出心中所想……
胡思乱想间,她发觉自己曲解了胡愈的意思,她一个从后世来的人都知这事不可行,胡愈这个土生土长的大陈人更不可能做这样的建议。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他方才的话。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过来,他是要她在吴王面前露脸!如果吴王知道她大有作为,势必不会看着她成为卫王妃而不管……
这才是他的意思吧。
可胡愈拥护的是卫王,他这样做,就等于是坏了太后和卫王的计划,于他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虽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兰芮相信胡愈是想帮她。安陆侯夫人及胡延胡春意待他如同下人一般,他一面忍受,一面寻找机会取得卫王信任,这样的人,往往将什么事情都算的一清二楚,她帮过他几次,他这次想还她的人情。
胡愈的想法的确不错,但太冒险。
“三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楼梯口传来玉桂的声音。
“想看看街景。”兰芮笑笑,“掌柜将房舍安排妥当了吗?”
玉桂回答:“胡二少爷主动提出住到掌柜家中去,掌柜的家与这个院子有一墙之隔。”
倒是懂规矩。
兰芮微微颔首,到这时,她虽觉的胡愈的行为有失妥当,但愤怒倒没有了。
文夫人和吴夫人回来时已是黄昏,两人眉目含笑,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兰芮见两人平安归来,悬着的心落了地。
兰茉笑问:“弟弟长得可健壮?”
文夫人离开时,说是这里有一个医婆能通过给孕妇诊脉辨别腹中孩子是否健康,她想去看一看。
兰芮并没完全相信,她一直认为这样的事情就是一个心理安慰。
等文夫人将兰茉应付过去,她就将胡愈来此借宿的事情说了。
“他也在此?”这个医婆就是文姨娘介绍的,文夫人爱屋及乌,问明白后,立刻着人去请胡愈过来回话。
算准时间,兰芮借口看茶水从房中出来,在天井中,她碰上了胡愈。
胡愈看向她时,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酒楼上下来之后,她想了许久,分析其中利弊,她还是不愿意认命嫁与卫王。她的感情早已被贱男磨光,嫁谁对她来说没有太大区别,但卫王身份太过复杂,一是她没有把握在那样复杂的情形下可以过的很好,二是卫王看似风光,但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她也必定九死一生,而且,还会拖累兰家。
这一世,她想为自己活着。
胡愈望了望天上,与迎出来的冯妈妈说,“这样的天气,正是燃放烟火的好时节。”
他将“焰火”两字咬的特别重,说完又看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兰芮。
是以焰火为信号?
“胡二少爷这是打哪儿想起的?不年不节,谁家会放焰火啊。”冯妈妈像是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胡愈笑道:“放焰火就是图个平安喜乐,没有谁规定一定要年节才能放,妈妈你说是不是?”
兰芮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也在这时,她发觉胡愈说了谎话,胡愈说是受大哥所托,但大哥与他见面时,文姨娘已经在观荷院游说文夫人来通州。
时间根本对不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将门淑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