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城门未关,快马加鞭回去。”兰芮放下车帘,沉声吩咐。
车辕上的林文怔了怔。
王妃虽未明言为何去通州,但王爷去通州押运漕粮的事他知道,王妃着急赶去通州,自然是为着王爷去的,现在王爷近在眼前,王妃却又不上前言语,实在让他看不懂。
心里虽然疑惑不解,但林文还是马上应了声,调转马车,扬鞭催马往京城赶。
同样看不懂,替兰芮着急的还有玉桂。一路上她悄然打量了兰芮许多次,山青闯到上房门前回禀的时候她在场,知道的比林文更多,所以很清楚,自家王妃心里担心王爷,心急下才会马不停蹄的往通州赶。但是,王爷近在眼前,王妃上前表明自己的担心,王爷心里必定欢喜,这是多好的事情,偏王妃转身就走。
只是她自知身份,心里惋惜,却不敢出言相劝。
其实此刻,兰芮很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听了鲁先生的话,着急赶往通州,不是担心漕粮,她是担心吴王的安危。见到吴王安然无恙后,她才知自己犯傻,吴王身手比她好,身边又有十来个近卫,便是真的遇袭,是否护得住漕粮她不知道,但全身而退肯定没有丝毫问题。
她出门时心里只有担心,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去。
是什么让她心思烦乱,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清?
细想一下,似乎是从猜到吴王赶回京城是因她进宫的事情开始,她的心思便乱了。
她还是想多了。
她不该贸然决定去通州,更不该让自己在那一瞬失去一贯的冷静。
回到王府,她立刻换下身上窄裉的短袄,穿上家常的裙褂。吴王习武,又在军中呆过,就算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前方的动静肯定逃不开他的眼,她所乘的马车有王府的表记,要问出车中所坐的人是她不难。
她现在换下衣裳,无异于掩耳盗铃。她心里知道,但还是这样做了,她想,能补救一点算一点吧。
吴王是在一个时辰后到家的,正如兰芮先前所料,他进门便问:“你出城了?”眼角眉梢都是笑,让人一见便知他的心情很不错。
“是。”兰芮起身,接过他脱下的大氅,坦然的任由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徐徐将鲁先生来家说了,“漕粮是北疆将士的命,绝不容有失,妾身出身将门,深知这一点,所以听闻通州的官道上起火,心里焦急万分,又想起自己身手还可以,便想着赶去抢救漕粮……”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大意只有一个,她担心漕粮,担心北疆的亲人,所以才会赶往通州。
都说最高明的谎言,是半真半假,她现在十句话里夹着一句谎言,吴王便是神仙,也难辨真假。
吴王一直听她说话,直到她停下,他才温言说道:“漕粮的事情我自会处置,你无须为我担心。”
兰芮便愣了愣。她说了许久,已经说的很明白,她去通州是担心漕粮有事,怎么到了他这里,担心漕粮有事与担心他是一样的?
“传饭吧。”吴王在桌旁坐下。
兰芮依言吩咐霜降传饭,又叫来玉桂打水替吴王梳洗。
罢了罢了,虽说是搭伙过日子,但所有人看来,她还是吴王的妻子,现在妻子关心丈夫,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以后,她万万不能犯今日的错误了。
情,太奢侈,前世身在平常人家她都得不到,现在嫁与皇家,她更不该有此妄想。
按照这时的规矩好好活着才是王道。
用了饭,兰芮才想起问:“王爷,漕粮为何迟迟未运抵京仓?”
“我带去通州的人,是京卫的,久驻繁华之地染上了诸多恶习,有两个老兵油子犯了烟瘾,趁暂歇时坐在粮车上吸旱烟,不知怎的便点燃了粮车,阻了道,后面的粮车过不去,偏这两个老兵油子有些来头,没人敢声张,走在运粮队伍之前的长史大人这才没发觉。”
吴王说的小事一桩似的,不过依照常识,兰芮也知道这事并不像他说的这样简单,不然为何长史大人遣人回去找也没有音讯?只是他不说,她也就不好再问。
“你为何知道山青在门外?还知道他来找我是因漕粮的事情?”当时吴王没在意,事后他却百思不得其解,“还有成亲那日,你也好似早知衡哥儿会过来。”
兰芮展颜一笑:“妾身自然是听见的,山青在屋檐下与玉桂说这事。”
“我为何没听见?”
兰芮略沉吟了下,清楚此事搪塞不过去,说道:“妾身从小耳力比一般人好一些。”
事实摆在眼前,吴王自是相信,点点头,没再问“好一些”指的是多少。
大概是记着下午憋的那一把火,吴王这一夜折腾了三次,直到天际发白时才罢休。
兰芮的身子却酸疼了三日。
接下来几日喜事连连,吴夫人如愿以偿,生了个大胖小子,洗三礼兰芮去坐了坐,兰茉却未能回来,据说在家中安心养胎。
而卫王和胡春意大婚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腊月二十六。
初听这个日子,兰芮很是诧异,喜欢在年关娶亲的多是家中贫寒的,杀一次猪宰一次羊便能将年也过了,方便又实惠。可皇家也有这个规矩吗?
吴王说:“这是皇祖母的意思,胡三小姐是皇后选的,成亲的日子皇祖母要做主,父皇便不好再驳了皇祖母的意思。依我看,皇祖母是想让父皇赦免三皇弟禁足。”
兰芮不禁莞尔。
真是一针见血,看来吴王对太后很了解。成亲这样大喜的日子,迎来送往的事情不少,卫王禁足的便成了空谈。真有人想追究,可记起大婚的事情是皇上准了的,也肯定不敢多言。
送礼的事情,兰芮交给了贺达山去办。
到了正日子,兰芮自然要去吃喜酒。
当初她成亲的时候,不过是头上盖着喜帕,从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其他的没多少印象。到卫王成亲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皇家的气派,旁的不说,光是朝中大小官员齐齐道贺,这阵势便足够平头百姓震骇了。
兰芮和赵王妃等人一桌,说起来,她还是第二次见赵王妃。
赵王妃一见她,便拉起她的手,亲热的说道:“还是皇弟妹有福气,二皇弟就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咱们女人求什么,不就是求个相濡以沫吗?”
经过太后一事,兰芮听着这样的话题下意识的便打起了精神,“皇嫂这话倒是有理,不过我却没这样的福分……这些事情不说也罢。”
赵王养在皇后名下,凤姑姑又是皇后的人,有些事情瞒也瞒不住。所以她故意做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混淆视听也好,让皇后对凤姑姑怀疑失望更好。
赵王妃看了看兰芮,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轻轻笑起来:“你还没听说吧,咱们这位三皇弟,这两月在家中足不出户,大概是闲了,连收了六位夫人呢。”
兰芮笑笑,没接话,这不关她的事情,再说,赵王府本就有一位侧妃两位庶妃,还有几名夫人,她一个不好,又会将赵王府的事情带进去。
赵王妃也没再说下去。
卫王成了亲,接下来便是过年。
今年过年,与往年不同的是,兰芮在宫中吃的年夜饭,谨小慎微,实在无趣的很。
转眼到了正月末。
兰芝的亲事定在二月二十,兰芮这个媒人,又帮着奔走了几次。
得空时,她去了趟槐树胡同,父母依旧冷战。
这日她正在房中午歇,玉桂匆匆进来,满面急色:“王妃,山青方才回来说,卫王府传出喜讯,卫王妃有孕了。”
于兰芮来说,这还真不是喜事。胡春意成亲一个多月便诊出喜脉,旁人自然而然会联想到她的身上,她只不过成亲五个月,没有怀孕也是正常,但有胡春意在旁边比着,便显得有些扎眼。
“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尊羊脂玉的佛像,让人找出来,配个盒子,命人送去卫王府。”兰芮缓缓坐起身。
玉桂应下,却没有往外走,屏退旁人,小心翼翼的说:“王妃,要不,将通州那个医婆找来替您把把脉吧……大太太和三太太都吃过那个医婆的药,想来她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你去吧,我心里有数。”兰芮凝眉。
她虚岁十六,现在怀孕很危险,有凤姑姑在旁,她不能明着避孕,但每次同房,她都会尽可能让那啥排出体外。
现在胡春意有孕,她似乎应该重新考虑这件事情了,不然,过不了几日吴王府便会添人进口了。可是怀孕之后,同样给了别人一个往王府塞人的借口。
一句话,不管她有孕与否,都会成为旁人的借口。
反正那啥排出体外也不安全,顺其自然吧。
玉桂张了张嘴,到底退了出去。
好事成双,晚上吴王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令兰芮震惊的消息。
皇后有孕。
这个消息让兰芮瞠目结舌。
皇后年纪不大,三十四五的样子,这个年纪怀孕很正常,但皇后入主坤宁宫二十年,从未有过身孕,现在突然传出有孕,怎能让人不吃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将门淑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