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建业集团执行总裁的侄子,据说也留过洋,人家不嫌弃你年龄大,愿意见上一面,所以,林槿玺,这一次,你无论如何给你老娘我争气些,别再挑三拣四了。也不想想自己,过了年就要三十一了……”
方宜梅在临出门去菜场买菜前,大剌剌地推开女儿林槿玺的套房门,敲着门板,提醒卫浴室里头那个蹲在马桶上夹着发卷、翻着环球杂志、毫无形象可言的女儿,提醒她重视重视再重视今日中午这场相亲宴。
“知道了老妈,你都说了不下百遍了。还有,我才二十九,没你说得那么老!”林槿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总喜欢给她夸大两岁。
她开始后悔昨日为何要乖乖听大嫂的话,留在家里宿夜,睡前遭老娘言辞轰炸不说,早上还不得安生。好端端明朗艳丽的假期第一天,就这么没了。
“知道就好。希望我回来之前,你已经收拾妥当出门了。”方宜梅哼哼两声,替女儿合上房门,末了不忘提醒她:“别忘了化点淡妆。有点女人样。”
真搞不懂自己这个女儿,别人可着劲地要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示于人前。她倒好,每次相亲都简装上阵,连淡妆都懒得化,还说什么要让对方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唉,若是肯拿她上班时收拾出来的清丽可人、优雅乖巧的一面去见相亲对象,许是老早就嫁人生子了。咦?她这是在认同女儿说的: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的理论吗?
唉,只要一想到女儿在相亲对象面前时也是这副邋遢样的可能,方宜梅就禁不住一阵恶寒。追溯不起自己这个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女儿,究竟是啥时候养成现下这副随性自由的性子的?早知道就不让她出国进修,回国后又搬去单身公寓独居了。隔壁家那个背后爱道人是非的陈琳妈这点没说错:女儿一旦脱了缰,比儿子还难掌控。
…………
林槿玺在方宜梅出门后,哀叹了一口气,从马桶上起身,垂了垂微微发麻的小腿,将杂志丢回边上置物的矮柜,摘下头上的发卷,胡乱地抓了抓及肩的短发。顿时,浴室的穿衣镜里出现了一位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看上去足有三十大好几的大妈级女性。
“呿,归国回来的高级工程师,不就是靠的裙带关系嘛。不介意我的年龄,呿,还道我不知道他自己已经爬上四十大槛了。不害臊!”林槿玺朝镜中的自己做了几个鬼脸,方才利落地洗漱起来。
相亲一词,在她三年前学成归国后,就不曾脱离她老娘的嘴。
幸而借着她大哥要娶妻,家里四层高的透天厝要装修,她总算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由头搬出了家,用多年来的私房钱交首付,再月供五千,咬咬牙买下了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一套精装修单身小公寓。
这才逃开她老娘每日里比催魂还厉害的念叨。
她并非想单身终老,只是始终遇不上中意的男人。年龄越大,对男性要求也越挑剔。因为,她知道,不只是拉拉小手谈谈恋爱这般简单,而是要准备执手一辈子,同床共枕的。
故而,她可不想委屈自己。
想她一介出自环球管家精英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月入五位数,有房有车,唔,房嘛,虽然只是一套面积仅三十六方却需按揭五年的小公寓,车嘛,也只是一辆已有五年车龄的二手蒙迪欧,但那也是她的资产,即使没有男人,她照样可以过上小资般的惬意生活。
…………
“林小姐平日喜欢什么消遣?”
对面的男人头顶的毛发没剩下几根,却学青年油头粉面。看得林槿玺一阵恶寒。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强忍下夺门而出的欲望,矜持地笑着回答对方的问题。
“睡觉。”
“啊?……”对方闻言后,满脸的惊愕。“林小姐在开玩笑?”
“没错。”她点点头。
其实她可没撒谎。她在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补眠。特别是在经历了她老娘一番接一番狂轰滥炸的训导后,她就特想念小公寓里那张耗了她近两个月收入的柔软大床。
“这样的消遣可不好,呵呵,下次我带你去打高尔夫吧。那种运动不会累,却能很好地养生。”
“多谢卢先生的美意。不过,我想卢先生还是找喜欢打高尔夫的同伴一起去比较好。”换言之,她,林槿玺,一点都不喜欢这项所谓富人才享用得起的休闲运动。
眼前这位男士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无一不在展示他是富人之事实。就差拿支票贴在脑门上昭告天下了。
“林小姐真爱开玩笑。我承认我是有要好的女性同伴啦,不过,我可以发誓,一旦与你稳定交往后,我会一心一意对你。”
林槿玺杏眼大睁。她之前有提到什么女性伴侣吗?没有吧?不过就提了个同伴一词吧?
他,他,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承认他有要好的女性伴侣?呿,欺她林槿玺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吗?
拜托!他以为就凭他这几句信誓旦旦却不值一文的话,就能让她感动一把?随后便不由分说地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去死吧!
“其实……我是无所谓啦,可你年龄不小了,你家大人又催得这么急,我记得你已经三十……”
“停——卢先生,我想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林槿玺迅速起身,制止眼前这个爱自导自演,自说自话的自大男。她可不想在除了恶心就再无其他异样感觉的情况下,还要欠下他一顿六星级酒店里的昂贵午餐。
“女人,我没有嫌你年纪大,你可别因此拿乔!”男人眼见自己被拒绝,气急败坏地不择言辞。若不是靠着总裁的叔叔装点门面,他其实没有多少身家可以展现。
老家的房子要留给三个弟弟娶媳妇,城里的房子又贵得要死,在叔叔的公司里混日子,收入虽不低,却都被他拿来养温柔体贴的情妇兼挥霍日用了,根本没多少积蓄。若非得知她家那幢四层透天厝快要拆迁,一下子可以换得好几套公寓,他何必如此委屈自己,跑来将就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你不嫌,我嫌!看你秃顶肥肚的,足够当我老爹了。别以为兜里有几个臭钱就能挑三拣四!既然知道养生,怎么不去学学养性?!”林槿玺拿了皮包,挥掉欲要抓住她手臂的男人的手,气呼呼地出了酒店,驾了她那辆白色的小车,迅速驶离这个让她倒足胃口的男人所在地。
该死的,这回又是哪个八婆介绍的?居然挑这样的货色来污自己的眼!
林槿玺在心底愤愤咒骂了几句,却依然心不甘情不愿地掉了个头,往老宅驶去。怒归怒,老娘那里的汇报可不能少。这次又无疾而终,耳朵又要被叨念到起茧了。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呀?啊??”果然,方宜梅得知她又踢了人家跑了回来,气得叉着双手扬声训道。
“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会不知道?”林槿玺嘀咕了一句,在老娘的怒视下,缩回沙发,乖乖吞着奶奶亲手做的桂花汤圆,抚慰她饥肠辘辘的肠胃。
”你老娘我二十二就嫁你爸了,二十三就生下你大哥了,你呢?都三十一了连个谈婚论嫁的对象都没有。”方宜梅横了她一眼。
条件太好的金领一族,她说高攀不上。条件稍差的蓝领一族,她说没有共同话题。条件不好不坏例如教师、医生、会计师……她说没感觉……
吼,啥叫感觉?感觉能当饭吃不成?
“那是年代不同嘛。换你生在我这个时代,搞不好三十五六了还嫁不出去。”林槿玺继续嘟囔。她可不敢在她老娘愤怒时还伸上自己的脸,让自己有机会挨上几个耳刮子。
“啥?有话就大声说,嘀嘀咕咕的,就知道背后放屁!”
“老婆——注意形象!”林树志从报纸堆里抬起头,凉凉地提醒自己平素温柔气质一遇到女儿就转眼变性的老婆。
“是呀,老妈,注意您优秀教师的素质。”林槿玺不忘凑趣,同时三两口吞完碗里的汤圆,将小碗搁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准备窝在沙发上补眠。
“林槿玺!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睡!”
“什么时候?今天不是休假吗?哦,还是我滚回公寓去睡它个昏天暗地比较好?”林槿玺状似无辜地眨眨眼,盯着老妈认真地提议。
“你敢!坐好坐好,今日不洗洗你的脑子,你这臭丫头估计一辈子就当老姑婆的命了。”方宜梅利落地扯下林槿玺缩上沙发的长腿,示意她乖乖端坐,拿出教育学生的阵势,打算对女儿依旧懵懂不屑的婚姻意识进行再教育。
“老爸——”林槿玺收起无辜,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转头向沙发另一侧端坐的老爹寻求救援。
“你妈也是为你好。”林树志头也不抬地拒绝了女儿的求助。开玩笑,这个时候若是驳了老婆的面子,晚上就甭想在床上肆意了。孰轻孰重,他分得再清楚不过。
”林槿玺,收起你这副可怜相,把读书时孜孜以求的上进精神给我拿出来。”方宜梅毫不客气地敲敲她的脑门。
唉,方宜梅一旦拿出老师而非老娘的阵势,她就不得不乖乖就范。
可怜她在完成又一期聘约后的长假第一天,就在她老娘的荼毒中浪费了。 清朝出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