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块儿点心,王策就把这些年来替顾婉照管屋舍,还有打理帮顾婉买来的一个小庄子的收入,等等开销花费的明细账本拿给顾婉,顾婉也认认真真地翻了翻。
虽然是亲戚,顾婉也并不看重这一点儿银钱,但却能从这账目里看出王策的性情,如果他贪墨了,顾婉也绝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当初她送来银子的时候,只说是照管屋舍的花费,根本没有规定每年的开销也保持多少,王策就是多花用些,也是应当。
但从今以后,她对王策也就只有面子情分,决不会信任。
顾婉自从开始锻炼五感之后,不说过目不忘,一页书册,只要寥寥看上三遍,就能记得清清楚楚,看个账目,自然也快捷迅速,不过片刻,就把王策送来的一本薄薄的账看完,却是相当无语——王策也太实在了些,就连清理院子损毁的扫帚,也要一一列清,他自己掏腰包贴补,这照管宅院,三年才花了不到十贯钱。
这些年来,每次承安镖局到涯州,顾婉都要送上一笔银子,也不多,每一次最多也就几十两,顾婉确实不缺钱,她随身商店里的原料,价格非常低,像买一块儿没有加工过的玉石,也就是她缝制一套衣裳的价码,最多三个月就能完工的那种,而银子就更低了,论斤称着卖,想赚钱,轻轻松松,可是,想要光明正大的把银子拿出去花,就不大容易了,所以,也不好给王策太多。
整整三年,她也不过是借着去上琅绣坊里卖绣活儿,一个月有十多两的进项,她自己再说的高一些,也只是翻倍,一年满打满算,也就能攒下二百两银子……
就这样,顾安然还觉得自己让妹妹赚钱养家,太不像话,也不乐意妹妹的绣活流落出去,非说他能下地种田,还能出去给人写书信贴补家用,还是顾婉一看不好,找郭爷爷来骂了他一顿,这才让他勉强同意顾婉做绣工出去卖。
顾婉想起当时,她面对着金山银山,愣是不敢拿出来用,那种感觉,实在是憋屈得很!
看着账目上结余的一百三十八两银子,顾婉咬牙,再一次赶到这榆木脑袋的人,用来看家没问题,但开拓进取,就要不得了。
有这么多银子,这位王叔就愣是想不到继续买田置地!
顾婉无奈,继续看下去,她记得当时王策看好了的那三十顷荒地旁边,就有一个原来属于当地一小地主的庄子,因为天灾频繁,田地好多年没耕种,都成了荒地,再开出来,大概也没什么收成,也就便宜卖给了王策,用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果然,这庄子的收益很小,勉强算是收支平衡。
这绝对怪不得王策,他给顾婉买的那个庄子不大,只有三十多亩地,还是荒地,开荒就不容易,花费很大,还没有水源,打水浇地要走好几里山路,愿意租种的人着实不多,也只能少要租子,这才勉力维持下去。
顾婉嘴角抽搐半天,苦笑道:“王叔,真是辛苦你了,说说那三十顷荒地的情况,我记得你说官府出价儿是八百两?”
王策憨憨地揉了揉头发,犹豫了片刻,迟疑道:“是啊,那荒地,要八百两银子,可真不大值,要我说,小娘子真想买房置地,也该慢慢等,等什么时候有好地再买,买这块儿地,恐怕打不了多少粮食,浇水也困难……”
如果是好地,八百两能买三十顷,自然是便宜,但这荒地,就是再便宜,也没人乐意要了。顾婉笑了笑,她要的,就是没人要——荒地对别人来说是大难题,于她来说,到不算什么大事儿,好好上上肥料,精耕细作,再弄个水车浇水,用不了两年,这荒地就会变成沃土。
“王叔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过几天我筹到钱,还请王叔帮我把手续办下来。”
王策见顾婉已经做了决定,也就不多说,低声答应:“小娘子放心,这是白给衙门送钱,他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又叙了几句闲话,顾婉就亲自把王策和他媳妇送出家门,回去琢磨如何先赚一笔银子,把田地买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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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州,兴元,城东二十里处,有一处古渡,是前朝留下的,本来已经萧条,可自从前年被沐家征用以来,这曾落寞的渡口,似乎又找回了往日的风光,船来船往,逐渐热闹繁茂起来。
渡口旁边,就是沐家七公子的一处别院,看起来很寻常,和周围几处大户人家的院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简陋一些。漆黑的大门,两尊古旧的貔貅竖立两旁,每一个月,也就有四五日的热闹,其他时候,总因为主人不在,显得寥落。
今天,别院到难得人气浓重。
孙镖头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在门口守着的几个镖局的伙计,他都认识,便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递过去几贯钱打酒。
“孙大哥,我听说咱们公子,让你特别关照的那位小娘子来涯州了?”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姓朱,叫朱刚,也就二十七八,不过,别看他年轻,却是祖孙三代都在镖局做事,论资历,和孙镖头也差不多。
孙镖头一笑:“是,我这次到兴元,除了见公子,还想找老柳帮个忙,给小娘子打点家具,这次路途遥远,除了贵重的物件,他们是什么都没带,别人的手艺,我怕不入小娘子的眼,还是老柳可靠。”
朱刚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似乎没想到孙镖头会对那兄妹两个这般看重,当年七公子让他来往绕道,专门走一趟上琅时,他可是颇为不耐烦的,没想到后来,这位老成持重的汉子,每年去办事,不到上琅,便浑身不舒坦了——若非知道那小娘子今年才十岁,当孙镖头的孙女都成,而孙镖头对嫂子也是情深意重,三十几年风雨下来,便是嫂子只得一闺女,就再无所出,他也没动过纳妾的念头,说不得,朱刚都要想歪了。
孙镖头自是不知朱刚的心思,说道:“你去帮我找找老柳,让他尽快抽时间跟我走一趟……对了,公子可在?”
“这时候公子能去哪儿,自是在西跨院盘账。”朱刚失笑,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你要借老柳,亲自去跟公子说吧,这两天公子正用他呢!” 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