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吃过了早餐,晴鸢便派人将高荣找了过来。
特意给了他半天加一晚上的时间,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聪明一点儿的也该处理清楚了。这是她给这位高总管的恩待,免得真查了起来,被人揪住了痛脚,这个德妃跟前儿的老人面子上过不去,也逼得自己非得处置他不可,倒是伤了她们婆媳间的和气。
高荣不是笨人,自然也很清楚其中的道道,因此对晴鸢很是感恩戴德的。他的面色有些憔悴,双眼下都有一圈黑眼圈,看来是一夜没睡。晴鸢也不管他,只是说道:“高总管,今儿个可得要好好查查庄子上的事儿了,你去把那些管事的都给我叫来。”
高荣躬身道:“回福晋的话,他们早就在外面儿等着了。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晴鸢有些奇怪地问,难道这事儿还能有什么内幕不成?
高荣看了两旁的侍女们一眼。晴鸢会意,将除秋玲以外所有的下人都遣了下去,这才对高荣说道:“高总管有话就说吧。”
“喳。”高荣说道,“奴才斗胆,请问福晋想要如何处置那些人?”
晴鸢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嘴角,道:“高总管这么问,难道处置这些个下人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高荣笑了笑说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福晋可知道,那些人的来历是什么?”
晴鸢想了想,摇了摇头,诚实地说:“不知道。高总管请说。”
高荣却没有直接回答,拐了个弯子问道:“福晋,咱们这个庄子,原先乃是太子爷的封地,您可知道?”
晴鸢一惊,脸色一变,讶道:“此话当真?!”
高荣答道:“千真万确。当日皇上考虑阿哥们的封地的时候,太子爷就说,几个弟弟封府,做哥哥的定要送礼。反正都是要赏赐封地的,与其去找那些久不经营、没人照料的荒地,不如将他手里现成的庄子给了他们,也算是他这做哥哥的贺礼。”
晴鸢越听越是心惊,不由暗悔当日的大意疏忽。难怪这个庄子拿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气候,她不需要怎么打理,只需坐享其成就是,原本还以为皇子的封地就应该是这样,现在想来却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更没想到太子居然如此大手笔,上好的庄子说送就送,如此气魄,一般人是断然不会有的。而最妙的是,他送出这些庄子本是为了做人情,却并没有大肆宣扬,而是曲折地透过别的渠道“无意”中泄露了出去,如此一来,谁还能说他沽名钓誉?怕是全天下都要称赞他这个爱护弟弟的“表率”了!
因着她并没有太将田庄放在心上,加之又是皇帝赏赐的东西,她便放松了警惕,不曾彻查过它的来历。如今这番偷懒终于作用在自个儿身上,棋差一招啊!
由此推论,她明白高荣为什么欲言又止了。抿了抿嘴唇,她冷冷地问道:“他们几个跟老主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高荣就知道她是个明白人。不用自个儿多说,就要把这事稍一点明,她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笑着说道:“都是庄子上的老人了,多少跟那边儿有点儿不清不楚的联系。单说这边儿这几位,身份不高,却是太子妃身边儿的老婆子的家人。”
晴鸢的心一沉。
太子妃身边得力的人,身份倒是没什么出挑的,但胜在得了太子妃的信任,否则也不可能为自己家里谋取到这些利益。如此一来,处置这些人倒是需要考虑一下了,毕竟万一把人逼急了,往太子妃身边儿这么一说,即使太子妃不会因为几个下人就跟她翻了脸,只在心里有点儿芥蒂也不是什么好事。
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儿,现在却有些麻烦了。她抬眼看了看在一旁卑躬屈膝的高荣,他早知是这样,却为何早不提醒自己一声?若不是这次自己给了他恩宠,让他全了体面,是不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跟自己说一下?他一个奴才哪里来的这么大胆,还是背后其实有别人的授意?!
心念电转,一连串复杂的心理活动,却只不过是一转眼的事儿。她定了定神,看着高荣笑道:“原来如此,我确实一点儿都不知道呢!还要多谢高总管,若不是你的提醒,今日险些就要做出错事来,忠心可嘉,回头我和爷自然重重有赏。”她心里有气,说话间就难免带上了些嘲讽。
饶是高荣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听了这话也不禁脸上一红,急忙跪下说道:“奴才见福晋不曾问起,原还以为您不看重这些,况且左右是要请人做事,请谁还不是一样?难得他们又对庄子里的情形了如指掌,所以也就偷了个懒,没向您禀报。不曾想这些人居然如此不长眼,坏了府里的规矩,可真真是轻饶不得。但昨儿个晚上奴才想起来这茬儿,唯恐福晋不知之下会莽撞行事,这才赶紧来跟您说明情况。”
晴鸢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气愤的,但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他。他一个奴才哪里来的这种胆量?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指使罢了。而那个指使的人昭然若揭,不是他们两夫妻能够得罪的,少不得这个亏是要暗中忍下了。
她点了点头,淡淡地笑着,说道:“这事儿说来也怪我。自家的产业本应仔细查清楚底细才是,倒是被我忽略了。不过,高总管,你的经验比我丰富,是个管家的好手,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情形,就该早些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才是。”
高荣忙道:“是,是奴才的疏忽,没能尽心尽力辅佐好福晋,还请福晋责罚。”
晴鸢笑道:“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咱们都注意点儿就是了。现在,倒是来说说该怎么处置他们几个才好。”
这算是将这个话题揭过不提了。高荣心知肚明,急忙顺着话头将这件事扔到一旁,转而跟晴鸢商量起合适的对策来。
主仆俩合计了半天,对那些人,留用是不可能的了,但也不能处罚过重。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妃的脸不能打。于是末了,也只能将人赶走了事,并且允许他们带走这些年来置办下的家产,并不追究他们的贪墨之责,可谓是尤其开恩了。任谁见了,也不能说这样的处置不够宽宏大量。
那些庄子里的人们,除开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其他稍有点势力的人,原本都觉得当家主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清理的动静,更是证实了他们的想法,福晋果然是好欺负的。因此在各项事务上,难免会有所怠慢,甚至跟那几个管事一起,同流合污。现如今婉贞处理了那些个老管事,他们这才想到,主子毕竟是主子,再怎么着也不是他们能够怠慢的,否则生杀予夺,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于是便也感觉到了一丝害怕,再也不敢心存轻忽。
却说晴鸢,处理了那几个烫手山芋之后,左思右想却总觉得不放心。毕竟是太子妃的人,她就这么处理了,没知会太子妃一声,怕是也有些不妥。因此犹豫了两日,她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上太子妃那里走一趟,探探风声,解释一下,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妃跟他们之间有了嫌隙不是?
这么想着,她便带上秋玲离开了田庄,前往京城而去。而在此之前,她将原来的几个管事的副手,也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农夫,提拔了起来暂代管事的职位。只是那些人跟着原来的管事久了,怕也是手脚不干净的,晴鸢不敢放心用他们,又吩咐了高荣重新去物色新的人选。
这次田庄的事情让她看到了当家的不易。原来她一直都太过顺风顺水,实在太过轻忽了大家族中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太子妃的举动提醒了她,身在这种繁杂的大家族里,就算没有争夺什么的心思,也不能不预做准备,为自己找好一些退路。太子妃为何会提携身边人的家族?不过是想壮大自己的实力罢了。太子宫中三妻四妾,争宠不休,若是完全没有根基的女人就会落了下风,这个根基,是娘家势力,也是在家中的势力。太子妃通过这种手段笼络身边的人,再加上她是钦封的太子妃,所以才能够压得住那些侧室、妾室们,坐得稳太子妃的位置。
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后院中的尔虞我诈。她忽然想到宋氏,作为胤禛身边待得最久的妾室,她有着时间上的到绝对优势,这些年足够她在胤禛身边布置下很多东西了!胤禛虽然聪明,但毕竟还是个少年,思虑不够周全,况且男人家很少理会后院的事情,也很难提防枕边人,若是宋氏有心隐瞒,他还不一定能够看得分明。
咬了咬下唇,她的心中闪过一丝阴霾。如果宋氏真的已经做过什么手脚,那她这一直以来的卑躬屈膝就不简单了!明明有所依恃却还装作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将大家都骗了过去,这份心机和手段,实在可怕!
看来,回头必须要好好清查一下家中才行了!她暗地里下了决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清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