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添了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先天不足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的上流人家中流传开来。
宫里面的康熙和德妃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德妃还特意将当日给李氏母子治病的太医叫了去,细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
问完了之后,她很是感叹了一番,然后趁着康熙到永和宫歇息的时候说道:“老四也算是个苦命的了。好不容易才又有了个儿子,偏生却是个带病的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养大。”
康熙沉默了半晌,叹息道:“老四这些年确实有些波折,不过好在他性子沉稳,只要坚持下去,相信波折终究都会消失的。”
德妃听了,顿时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在康熙看不到的角度,缓缓勾起了嘴角。
第二日,康熙就将胤禛叫了进宫,与他单独交谈了一阵之后,他走出来,虽然面上是一贯的清冷无波,但熟悉的人还是可以看出,他眼中的迟疑和冰冻。
回到四贝勒府,他径自去了晴鸢的正院儿,看见晴鸢正抱着刚刚出生才十天的小名安哥儿的小儿子,轻轻逗弄着。
取名安哥儿,就是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意思。这孩子生来带病,胤禛对他的期望也不高,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就行了。
因为孩子体弱,晴鸢也没有替他怎么操办洗三的事情,洗三当天由她亲自动手,给孩子走完了礼仪就算了,一切以安全为要,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且不说李氏还在坐月子,就算是出了月子,她的身体想要调养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不得要拖上个三五年也不一定。因此这安哥儿是十成十要成为第二个喜姐儿的了。
对此,李氏虽然不愿,却也没有办法。
自己怀胎十月生出的孩子,还是个儿子,她自然不愿交给别人。但如今她自个儿的身子衰败到这种程度,就算想要亲自照顾孩子也是力有未逮。
然而交给别人她却是更加不放心。
这些年跟着晴鸢,她对这位正室的了解比其他几个妾室都要来得深。只要自己母子不触动晴鸢的逆鳞,不对她和她的孩子们构成威胁,她也不会跟自己这个妾室和两个庶子女计较。
这么一想,她也就乖乖听从了吩咐,将安哥儿交给晴鸢抚养,而自己则集中精力恢复健康。
太医已经跟她直说了,她今后怕是再也不能怀孕。刚开始的错愕和绝望,如今已经悉数转化为生的决心。虽然以后可能都无法再生,可她已经有了一子一女,该满足了,当下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恢复健康。孩子毕竟还是要生母在才能真正有所保障,否则万一她去了,两个没娘的孩子就只能指望晴鸢的“贤惠”,可这“贤惠”能够持续到几时?
再说,她死了,那下毒害她和孩子的人岂不永远都会逍遥法外?她要留着这条命,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报仇雪恨!
她表现出来的恭顺很是合了胤禛的心意。
他可以接受这个意外跑出来的儿子,但却容不下妾室因此而恃宠生骄,自以为生子有功就将后院闹得天翻地覆。
因此,尽管庶次子诞生,四贝勒府却还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似乎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毕竟只是表象。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一定会触动些什么。
胤禛站在门口,看着一脸慈爱的晴鸢和她怀里的孩子,却久久没有动弹,脸上也没了那股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犹豫和迟疑。
过了一会儿,晴鸢抬起头来,看见胤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禁惊讶地站起身来,抱着安哥儿迎上前去,微微墩身道:“贝勒爷吉祥。爷回来多久了?怎的不进房来?”
胤禛扶起她,揽着她的腰走回房中,看着她手上的孩子,露出一丝笑容,问道:“这孩子今天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
晴鸢笑了笑,怜惜地看着他道:“还好,今儿个比昨儿个多喝了些奶,也没吐出来。”
她本就对胤禛、对李氏都没什么特别的情感,就算有,也算不到这无辜的孩子身上来。这孩子从娘胎里就吃尽了苦头,如今小小年纪就一身病痛,怎能不令人怜惜?别说她对这孩子从来就没什么恶感,就算有,这会儿也已经全都消失殆尽了。
“那就好。”胤禛说了这句就闭口不言了,神色郁郁,眼光也从她们母子俩身上挪开,飘飘荡荡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晴鸢沉吟了一下,将安哥儿交给她的奶妈,然后示意秋玲带着小丫鬟们端了水进来,亲手服侍着胤禛换了衣服、洗了手脸。
“爷今儿个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笑着问道。
胤禛的眼神闪了闪,说道:“皇阿玛有些事情交代,说完自然就出来了。”
晴鸢又笑道:“原来如此。只不知爷去看望了额娘没有?说来安哥儿出生以后,还没带他进宫去见过额娘呢,我琢磨着等他的身子再好了些再去,爷的意思呢?”
“这事儿你决定就好。”胤禛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爷这么说……”她轻笑起来,“可是有什么心事?”
胤禛看着她,终于拿定了主意,收起了眼神,凝重地说道:“晴鸢,皇阿玛叫我进宫去,主要是为了李氏的事儿。他让我把李氏升为侧福晋。”
晴鸢不由一愣。
自从李氏生下儿子,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却没想到居然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形式。
微微自嘲地一笑,她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会惊动了皇阿玛。”
胤禛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抱住了她,急切地说道:“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晴鸢也不挣扎,乖乖让他抱着,只是微微掀了掀眼帘,带着淡淡的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想的那样?我倒是如何想的啊?”
胤禛定了定神,看着她苦笑道:“晴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真的不是那样的。李氏当初为何会中毒,这事儿你也应该有几分明了。皇阿玛本是想要赏安哥儿的,可又怕他福薄受不起。况且如果赏了他,今后怕是会对宝哥儿不利,所以才会改为给她的生母。李氏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形皇阿玛心里也很清楚,按照皇家的惯例,升她的份位也是正常,所以才会特意跟我说了两句。皇阿玛也知道,就算升了她做侧福晋,你在这个家、在我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这只不过都是做给人看的罢了。”
听他急急忙忙说了这一大堆,晴鸢心中的讥嘲却是一点都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烈了。
为了补偿所以才会关心李氏吗?她可从没见过皇帝会管到自己儿子的家务事上的!况且既然他愿意补偿,那么当初又何必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能够置啄的事情,她在心底嘲讽了一番,然后小心收藏起所有的情绪,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又是一贯的平静温和。
“爷,您不用说那么多的,李妹妹为爷生下了一儿一女,提升为侧福晋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妾身,当然知道爷对妾身的好,不会有任何别的想法,您就放心吧。”她微微笑着说道。
“……如此就好。”短短的回话,是因为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表面上看来晴鸢似乎并没有对此事有太大的抵触,仍旧是他熟识的那个温柔善良的人儿,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总是不能平静,仿佛在这温婉的笑容下,有什么正在破裂、远去、甚至消失?
仔细审视着她的笑容和眼神,他的心中惊疑不定,自然也就说话少了。
“爷?”晴鸢讶然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般凝视着她所为何来?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异样,只得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摇了摇头道:“我本不打算要什么侧福晋,不过既然皇阿玛已经开口了,这事儿不做也得做。明儿个我就会上折子去给李氏请封,你在家里也打点一下,该预备的预备一下。”
“妾身知道了。”晴鸢再次垂下了眼帘,心中的嘲讽之意更甚。
早已决定了的事情,又何必再来跟她说呢?
贝勒府里允许有一正二侧三位福晋,如今已经有了个李侧福晋,不知那位年侧福晋何时会进府来?
事到如今,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处理梦境与现实的事情。梦境中曾经见过的事情,她会做好准备,免得将来发生了她会措手不及。即使最后什么也没发生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胤禛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偏生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由便有些气闷。他从小虽然遇到颇多波折,却养成了事事都想掌握在手中的性子,如今却偏偏碰到完全无法掌控的事情,对象还是自己最看重的人儿,心里的不快一旦产生了就难以消除。
他放开了她,淡淡说道:“我先去书房了,有事去那里找我。今晚是去耿氏院儿里过夜,你不必等我了。”
晴鸢也淡淡地笑道:“妾身知道了。”
他见她似乎毫无反应,不由更是气恼三分,转身便走了出去。
早该想到的。自从成婚之后,她自己定下了妻妾们的侍寝时间,又什么时候主动破过例?就算有,也是他缠着她,自己不肯去别的地方的。
想到这里,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似乎对她对他的这种态度有了某种了悟。然而这灵光一闪毕竟太过短暂,转瞬即逝,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已经完全没了踪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清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