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样说话的?德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晴鸢一愣,瞟了德妃和胤禛一眼,发现胤禛面无表情,微合着眼帘,于是小心翼翼地答道:“这……宋格格确实因为意外,滑了胎……”
“活该!”胤祯一双漂亮的大眼闪动着诡异,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是个小妾而已,也敢妄想跟四嫂争宠!”
晴鸢心中一震,看了看貌似天真的胤祯,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寒,急忙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这种话题本来也不是她能够插嘴的。
德妃低斥了一声:“十四!”
胤祯却是嬉皮笑脸,若无其事地对晴鸢涎着脸笑道:“四嫂,好不容易见到你,今儿个就一同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胤祥看了看有些诡异的气氛,插嘴笑道:“正是呢。四嫂难得来宫里一趟,就跟弟弟们多说会儿话再走吧。”
德妃也揭过了话头去,笑骂道:“你们四嫂不过是在家将养身子,这才少来了宫中走动。日后等她的身子好了,自会常常进宫来,你们还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胤祯跑到自己亲哥身边,恳求道:“四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额娘疼你,四嫂也最是听你的话,你若是答应了,她们一定不会反对的。”
德妃忍不住又笑斥道:“你这小崽子,难道额娘就不疼你了吗?”
胤祯吐了下舌头,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言语了,只是用可怜的眼神注视着胤禛。
胤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耍宝,半晌,直到他再也憋不住气,就快要爆发的时候,眼中方闪过了一丝笑意,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也省得再回去麻烦。额娘若是不嫌弃的话,收留我们吃个午饭吧。”
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德妃先是一愕,随即便笑成了掩口葫芦,指着他道:“平日没发现,原来你也会耍嘴皮子啊!好好好,既然你们三兄弟都有心,就在这儿一起用膳吧。”
胤祯听了,欢喜得欢呼了一声,绕到德妃身边不停地说起了好话。胤祥别有深意地看了胤禛一言,胤禛却又恢复了那种冷冷清清的样子,无动于衷,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晴鸢心中微微一叹。能够得到他们如此的维护固然很好,却又何尝不是种压力?不过此事可没有她置啄的余地,也只能歇了心思,陪着德妃等人说起话来。
宋氏的事情就这样在宫中交了差。康熙帝那边自然有德妃去说,而且他日理万机,对于儿子府中一个小妾的流产其实并不是太在意的,若不是如今他的儿子中育有子嗣的少,怕是连问一声的兴趣都没有。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实在不足为奇,况且儿子们还很年轻,日后多的是机会给自己添孙子,一个两个孩子的流失还是承受得起的。
四贝勒府小小的滑胎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晴鸢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隐隐发寒。皇子的亲生儿啊!就这样没了,却基本上没翻起什么波浪变过去了。虽然这也是有心人刻意压制的结果,但会有这样的结局还是免不了令人心寒,这皇家之中果然是个虎狼之地,一不小心怕是就会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啊!
心中对皇家的生活又再忌惮了三分,晴鸢如今更加的小心了。因着这滑胎之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各府的福晋、夫人们也就没有如平常一般前来探望,正好晴鸢也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倒也算是歪打正着。又歇息了几天,一直卧病在床的宋氏前来给她请安了。
因为流产的关系,宋氏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脸上不但没有一丝血色,反倒有些病仄仄的蜡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想来是哭得太多的原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算不上皮包骨头却也可以说瘦骨嶙峋,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半丝风采。晴鸢默默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心中一叹,不自觉地对她生出了一分怜惜。
不管怎么说,一个女人失去了孩子,乃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这宋氏倒也确实有着几分可怜的。
宋氏心头惴惴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晴鸢。她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若是没事的话晴鸢早该让她起来了。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余怒未消,还在琢磨着如何惩治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中一寒。这些日子她日夜难安,固然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所以心力交瘁,多少也是因为担心着晴鸢会有怎样的反应。当日她伤心过度,一心只想着找个人泄愤,所以在胤禛面前说出了那番话。但当她一清醒下来,立刻便察觉了其中的猫腻,且不说晴鸢不会用这么浅陋的法子来害她,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该如此直白就把话说了出来。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无法证实晴鸢确实对她做了手脚,这便是污蔑。小妾污蔑正室的下场是什么,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有数。因此,当这些天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过后,便时时刻刻都处在恐惧之中。再加上看到这些日子以来,晴鸢似乎根本就没受到此事的影响,胤禛一如既往地宠爱,宫里头的赏赐、补品也是源源不绝送过来,她心中不禁又是放松又是悲哀。
放松是因为晴鸢并未因此事受到影响,应该就不会对她太过严苛了吧?悲哀却是觉着自己的孩子没了,于情于理,就算没有自己的那一番话,身为正室的晴鸢也应该被查一查吧?可却连一点类似的消息都没有,可见胤禛心里是绝对不会怀疑晴鸢,也真的没把她和孩子放在心上的。同为后院女子,却如此厚此薄彼,怎能不叫她心中悲戚?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却是如何平息晴鸢的怒气,在这个宅子里活下去。她咬了咬牙,重重磕下头去,说道:“嫡福晋,奴婢罪该万死,不该在滑胎当日蒙蔽了心智,说出些不知轻重、无凭无据的话来,败坏了嫡福晋的名声。奴婢自知罪不可恕,请嫡福晋责罚!”
她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与其被动等待晴鸢惩罚,倒不如自己先认了罪,让晴鸢无法借题发挥,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更甚者,晴鸢想要维持自己贤惠的表象,就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自己认了罪之后,最多小惩一番,却是动不得大刑的了。
晴鸢也是一愣,没想到宋氏竟会这么爽快自己认罪。不过她本就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兴趣,毕竟这件事宋氏也算是个受害者,真正需要为此负责的人并不是她,也就无所谓惩罚不惩罚的了。但身为正室,如果不好好惩治一番宋氏,又何以立威?若是日后人人都效仿宋氏,这日子可如何过啊!
正在为难之中,宋氏却送了这么个好使的台阶过来,她自然便笑纳了,想了想说道:“宋格格,此事无需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污蔑我害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不小的罪名,轻了说那是善妒,乃七出之罪,重了说那是害命,是要吃人命官司的。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饶恕的罪过。”
她的声音不大,却处处透着冷漠和威严,宋氏只觉得心中一阵战栗,难道终究难逃一死么?!
面如死灰,她似乎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爬不起来。颤抖着翕动着嘴唇,她无神地喃喃说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请福晋责罚……”
晴鸢不忍地看了她一眼,见阻吓的作用到了,便话头一转,转了个弯儿道:“不过,念在你当时没了孩子,受创巨大的份上,我便姑且相信你是一时糊涂,一念之差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再说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陪伴贝勒爷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免你一死。”
宋氏的眼中蓦然有了光泽,惊喜交加地看着晴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那么好的运气!
“多谢嫡福晋!多谢嫡福晋!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必当做牛做马来报答您!”她几乎是喜极而泣,重重地磕着头说道。
晴鸢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也先别谢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虽是在伤心过度的情形下乱说一气,却也终究是犯了妄言的罪过,就罚你半年禁足,抄写佛经一百卷,修心养性,忏悔己身,你可服气?”
“服气!服气!多谢嫡福晋开恩!多谢嫡福晋开恩!”宋氏喜出望外。
比起被杖毙、驱逐等等的惩罚,这禁足、默经实在是轻松得不像话了!尤其是她现在身子虚弱,就算想要出门或是服侍胤禛也是力有不逮,禁足半年实际上等于修养半年,抄佛经也正好可以打发时间,这样的处罚实在是太舒服了,她不由得狂喜。
晴鸢也知这样的处罚实在过轻了。但一来确实无法昧着良心将不属于她的罪过强加在她身上,二来不论如何她总是没了孩子,自己处罚过重很容易落人闲话。她倒不是怕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只不过想着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情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也就从轻发落了。
挥了挥手,命人将宋氏送回了院子,关上房门派人看守起来,半年时间内这里就是软禁的场所了,除了日常的用度之外,一切人和事都禁止出入。
而在另一边的院子里,听到这样的处罚结果,李氏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继续默默地做着手里的针线活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清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