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鹿,从今往后就由我来抚养你,你可以叫我爸爸。”顾城誉温和地笑着,伸手揉了揉黎小鹿细软黑亮的长发。
黎小鹿睨着眼,定定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他五官深邃,暗黑的眸子透露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光芒,鼻梁又高又直,连带那略薄的唇瓣勾勒起的弧线都让人觉得那么温暖,移不开视线。
冷清空荡的房子里,父母已然不在,她原以为,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孤独一人了,如同在悬崖峭壁上夹缝里生存的一朵小花,在风雨的摧残中,慢慢凋零,慢慢枯萎。
顾城誉的出现仿若做梦一般不真实,若不是周围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来自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味,还有停留在她额头上的手指的温热的触感,她真的以为她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黎小鹿稚嫩的声音突然划破了本来的寂静,话语中透露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不,我的爸爸已经死了,你叫顾城誉,我知道。”
顾城誉眉头皱了皱,倏尔又松开,故作嗔怪道:“小丫头,不许直呼我名字,你可以不叫我爸爸,但是,最少要叫我叔叔,知道吗?”
黎小鹿大大的双眼弯了起来,白嫩的小手伸到顾城誉的鼻梁上,轻轻地捏了一下:“我偏不。”
这孩子……
顾城誉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弯下身子,一把抱起黎小鹿:“坏丫头,我们回家去!”
实木地板发出沉闷的皮鞋踏过的声音,黎家宅门“咣当”一声重重地合上。
黎小鹿回头望了望她曾经的家,一阵心酸。
永别了,爸爸,妈妈。
黑色的豪华轿车载着他们永远地离开了。
那一年,黎小鹿8岁,顾城誉26岁。
。。。。。。
伊索贵族学校。
“嗨,我叫麦依萱,以后你就是我的同桌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头上别着紫色蝴蝶结,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孩友善地和黎小鹿打招呼。
黎小鹿此刻的心情依旧充满了阴霾,父母车祸过身,她跟随顾城誉生活,自然地,学校也转到了离顾家最近的伊索贵族学校。面对热情的新同桌麦依萱,黎小鹿很想挤出一丝笑容,无奈此刻的心情实在如打翻的五味瓶,只得淡淡地回了句:“黎小鹿。”
“哈?”麦依萱似乎听不太清楚,又或者是无法消化黎小鹿对她冷淡的态度,眼睛大大地瞪着黎小鹿。
小学生对新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此刻发生在黎小鹿身边的一切都受到了其他同学的密切关注。
“切,这新来的谁啊?真拽!”同学A。
“可不是,居然连我们最喜欢的依萱也欺负,真是可恶!”同学B。
“实在令人恶心,依萱好可怜哦……”同学C。
……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唔……”麦依萱此刻也应景地呜咽出声,黑亮的双眸噙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教室里更是炸开了窝,无论男女都纷纷指责起黎小鹿。
“依萱别哭,我们替你教训她!”人群中一个头上戴着大发箍的身形十分高挑的女孩跳了出来,眼神里充满了狠辣。
这个女孩的话语引发了其他人的附和声,于是她的情绪便得到鼓励般更加高涨了。
头顶突然一阵刺痛,黎小鹿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那个高个子女孩韩婷婷一把揪住头发扯出了座位。
“我告诉你,别以为新来的了不起,这里我们人人都把依萱当公主,你却偏偏欺负她,是不想活了吗?”韩婷婷一手揪住黎小鹿,一手指着她的额头狠狠地戳了又戳。
痛,好痛。
黎小鹿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但是她忍住了,为这种人落泪不值得。
她吃力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婷婷看,看得对方一阵发怵。
韩婷婷受不了她的目光了,大声嚷嚷道:“今天不教训你,我不姓韩!”
“啪——”重重的一耳光刮在黎小鹿脸上,黎小鹿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五道指印。
“打得好,这种女的就该狠狠教训!”
“让她知道我们都不是好惹的,哼。”
“看她穿的,又土又俗,一看就是家境不好。”
“这种人也能来我们学校,真是丢我们的脸!”
韩婷婷的恶行非但没有得到周围人的遏止,反而是一片片叫好的助威声。
黎小鹿听着各种不堪入耳的咒骂声,斜眼看了一下令她今天受辱的始作俑者麦依萱——虽然她大大的双眼依然噙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但是,黎小鹿还是注意到了她嘴角上浮现出的那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做错什么了?难道就因为没对麦依萱微笑,就要受到这种惩罚吗?
黎小鹿不甘,却也不反抗。
“啪!”又一下重重的耳光刮在黎小鹿脸颊上。
韩婷婷得意地笑着:“刚刚打的是左脸,光一边脸不好看,我给你再把右脸打了,这样就对称啦!”
教室里一片哄笑声。
“怎么回事?”教室门突然传来重重的敲击声,只见班主任吴老师手执教案本大力地敲打着木门,厉声质问道。
本来围在黎小鹿身边的那群人急忙散去,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
至于班主任的质问,无一人回答,个个都装作若无其事。
吴老师扫了一眼整个课室,看到黎小鹿凌乱的头发,还有即使低着头也能隐约看到的红色指印,似乎明白了一切。
她悄悄地叹了口气,这里的学生家庭情况都很特殊,一个个非富即贵,她虽身为老师,也不敢深入追究,否则家长闹起上来,她很有可能连饭碗都会丢掉。
至于新来的黎小鹿,她粗略了解过了,貌似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只能委屈她了。
吴老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上课!”
黎小鹿低头回到自己的座位,而其他人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课本。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所有人无视过去了。
唯一的铁证是,黎小鹿脸上触目惊心的十道手指印。
。。。。。。
今天的气氛很不对,这是顾城誉回到家中的第一感觉。
黎小鹿还没复学的那段日子,每天顾城誉回到家都能看到黎小鹿瘦小的身子在一楼客厅里忙活,她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要么是喂喂他买回来送她的那只白色京巴团团,要么是趴在沙发上看书,要么是在厨房里捣鼓水果盘。唯一不变的一点是,她总会在假装忙碌的某刻,偷偷地回过头来偷瞄顾城誉。
而今天他回来后,家中一片安静,他站在客厅环顾了一周,发现只有丁婶在厨房里做饭,黎小鹿却不在。团团蔫头耸脑地趴在沙发边上发呆。
“顾先生,你回来了。”丁婶一边洗菜,一边笑着跟顾城誉打招呼。
“嗯。小鹿呢?”顾城誉轻声问道。
丁婶指了指楼上:“她今天一回来就在房间里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城誉听毕,连忙将换下的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然后上楼去了。
“笃笃——”顾城誉站在黎小鹿房门前敲了两下门。
房内半天没反应。
“小鹿,是我,开门。”顾城誉又再唤了声。
此刻,房内终于有了动静,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今天不舒服,想休息会儿。”黎小鹿的声音从门缝透出来,却仍然不见开门。
好端端的生病了?顾城誉眉头紧蹙,音调不由得高了起来:“你先开门,让我看看哪里不舒服。“
还是没反应。
“砰——”
大力的撞门声吓了黎小鹿一跳,没想到顾城誉竟然在外门撞门了,她只得起了身去开门。
“别撞了……”
还在准备撞门的顾城誉,冷不防就看到了房门突然打开,黎小鹿披散着头发赤足站在门口。
她一直低着头,以至于顾城誉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比黎小鹿高出大半个身子的顾城誉只得弯下身子,柔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头、疼……”声若蚊呐的回答。
“感冒了?”顾城誉狐疑地问道,另一只手已然扶上黎小鹿的额头。
体温没有太大变化,倒是让顾城誉发现了黎小鹿脸上还没完全消去的暗红色的指印,他不由得一惊,急急地将垂在黎小鹿脸侧的乌发拂至耳后——清晰的指印还残留着,由于皮肤太过娇嫩,他甚至还能看见已然有淤血的毛细血管。
顾城誉收回手,拳头不由得握起来,指节隐隐作响。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谁干的?”
黎小鹿仰脸,看了看他,默不作声。
她今天就只去了学校,顾城誉心下其实已有了答案,九成是在学校被欺负了。
这事,他一定要调查清楚!让他知道是谁这么对待小鹿,哪怕是一只小狗,他也不会放过!
顾城誉冷峻的脸庞充满了阴霾。
。。。
吴连丽一回到办公室,便发现一个身材挺拔、器宇轩昂的男子站在走廊外等她。
她不由得一阵心动,她今年已然24了,却仍然没找到真命天子,面对如此帅气的男子,她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你是三年级A班的吴老师吗?”顾城誉冷静地问道。
“是、是……”吴连丽的声音竟然激动得结巴了。
“请问你知道我侄女黎小鹿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他问得客气,可清冷的声音却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味。
侄女?吴连丽不由得呆住了,她明明记得黎小鹿是孤儿,所有近亲都去世了,什么时候冒出了个叔叔?
不过,没隔多久,吴连丽便调整好了表情,笑得一脸讨好:“你来我办公室坐吧,我一五一十解释给你听。”
顾城誉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是归国集团副总的千金是么?很好,很好……”顾城誉听完来龙去脉后,拳头不由得又攥了起来。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吴连丽本想趁机多接近顾城誉的,于是一股脑将所有事情都抖给他听,她的本意是想劝顾城誉知难而退的,但看到他此刻阴鸷的表情,不禁感到有些后悔。
她作为班主任,没能阻止这件事,本身也是责无旁贷的。别说套近乎了,现在就连靠近顾城誉多一点,似乎都会被冷得结冰。
吴连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怯怯地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我没能及时阻止,这事我有责任,但孩子都小嘛,打打闹闹也难免,黎先生您就别再追究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好好看住小鹿,不让她再受到欺负!”她以为顾城誉是黎小鹿的亲叔叔,也姓黎。
打打闹闹是可以,不过,伤到了他最疼惜的小鹿,那就是自寻死路!
顾城誉冷哼一声:“这事我自会处理,还有,我不姓黎,我叫顾城誉。”
话毕,顾城誉头也不回就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吴连丽嘴巴微张,整个人呆住了。
顾城誉……
难道他就是那个在金融界鼎鼎大名的股神顾城誉?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GN集团总裁?
吴连丽恍然大悟,难怪,黎小鹿身为一名孤儿,竟然可以入读A市最好的贵族学校。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懊恼,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应该好好地照顾黎小鹿,以博得顾城誉的好感,没准还能以此接近顾城誉,进而成为万千女人都梦寐以求的GN集团总裁夫人!
为时已晚……吴连丽心情跌到谷底,看顾城誉恼怒的表现,她就知道自己永远出局了。他不追究自己的责任,已是万幸!
。。。。。。
“什么?!!”麦青崇大力地拍了一下办公桌,桌面上的办公文件被震得四散,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掉到地下了,“你说我们公司的股价下跌超40%了?”
秘书小陈畏惧地缩在一旁,甚至不敢直视麦青崇的双目,他小声道:“是的。”
“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我们公司的运营状况一直良好,为什么突然股价会跌成这样?”麦青崇脸色阴沉,“你派人去调查过了没?这事肯定有古怪!”
“已经调查过了,是GN集团在幕后捣鬼,”小陈凑近麦青崇的耳朵,小声又道,“你还记得前些天报纸杂志上的新闻吗?原来,都是GN集团的总裁顾城誉买通记者干的。现在所有银行都停止了对我们的贷款业务……”
听到小陈这么一提,麦青崇不由得联想起前些日子,杂志周刊不断地有报道说归国集团出现了财政方面的问题,旗下主打的食品行业因加入了有毒违禁品,以致有不少顾客吃了归国集团生产的食品后,食物中毒进了医院。麦青崇正为了摆平此事,忙得焦头烂额。
原本麦青崇以为只是敌对的同行集团在捣鬼,想着消息反正是无中生有,花些金钱买通记者压下此事便可,他还打算这几天筹备记者发布会澄清此事的,没想到火势燃烧得这么快。
GN集团,顾城誉?
虽然极度愤怒,但麦青崇还是极力压住了火气,仔细思考个中因由。
归国集团主要是经营食品、餐饮行业的,而GN集团是以金融投资为主要业务的,两家集团向来河水不犯井水,而麦青崇本人也从来没和顾城誉会过面,更别提有什么过节了。
既不是生意上的冲突,也不是个人恩怨,那顾城誉这么不惜代价地打压归国集团,为的是什么?谁都知道生意场上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如非必要,一般公司相互之间是不会轻易下战书的,否则受到同行的联合压制的话,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顾城誉这样做明显是在赤裸裸地向归国集团挑衅,损人却不利己。
麦青崇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凝重。
半晌,他交代小陈:“你去联系GN集团那边约个适合的时间,我要见他们的总裁顾城誉。”
“是,我这就去办。”小陈接到指令,连忙退了出去。
。。。
“Boss,归国集团的老总想见你,要不要回绝他?”秘书小雪问道。
终于忍不住了么?顾城誉一边轻叩着桌面,一边冷笑:“不,跟他说,明晚七点雅阁酒店三楼。”
“好的,我去订房。”
归国集团,韩世军,怪只怪你生了个好女儿。
小鹿脸上的伤已然痊愈,顾城誉仍旧不放心,甚至带她去医院验伤,生怕还有其他地方受伤而他不知道。
“还疼吗?”晚上用膳的时候,顾城誉一边仔细打量着小鹿的脸,一边柔声问道。
黎小鹿不由得笑了,这些天顾城誉每天都早早下班去学校接她放学,一回到家就反反复复查问她的伤势。她觉得他小题大做了,也就两巴掌的事,他却像是觉得她得了什么重伤似的。
即使这样想,她仍然甘之如饴。
顾城誉的出现,慢慢弥补了双亲离去的空缺,黎小鹿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福,很满足。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黎小鹿笑得纯真无邪。
顾城誉听完了,稍稍放下了心,但仍然追问她:“需要给你转学么?如果你不喜欢,你想读哪间学校都可以。”
黎小鹿摇了摇头,即使新学校的同学都排斥她,但她只要有顾城誉的关怀便足矣,其他人怎么待她,她真的无所谓。
顾城誉摸了摸黎小鹿的脑袋,笑了笑,不再追问下去了。
。。。
“顾总,您好。”麦青崇脸上堆满了笑容,但心里却在恶毒地咒骂,明明约好了七点见面,他也提早了十五分钟到雅阁酒店等顾城誉,但顾城誉却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慢悠悠地到达,麦青崇都等得不耐烦了,但事关归国集团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忍耐下去。
顾城誉一边握了握麦青崇递过来的手,一边虚伪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慢了点。”
见鬼的大话,谁都知道从GN集团到雅阁这段路从来不堵车,而且,整整一个小时也只是“慢了点”么。虽然内心极度不满,但麦青崇脸上却表现得毕恭毕敬,丝毫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满。
“麦总是吗,不知道找我有何贵干?据我所知,我们向来没有什么业务来往吧?”顾城誉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指甲,对麦青崇连个正眼都没有。
这句话,应该是他来问才对!麦青崇不由得怒火中烧。
“顾总说笑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道我们公司或者说我本人,对顾总曾有过什么冒犯之处吗?”麦青崇问道。
顾城誉抬头看了看他,笑得一脸无害:“你们公司没有冒犯我,你本人也没有。”
麦青崇听罢,急得不禁站了起来:“那为何贵集团要处处打压我们呢?您别怪我说话直接,我这两天想了又想,实在是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答案。就算死,也请顾总您让我死个明白……”
顾城誉笑了,沉默了几秒才道:“好吧,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立起身,躬身靠近麦青崇,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说道:“韩、世、军。”
麦青崇双目圆睁,一脸震惊。
“请问韩世军他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顾总?请您大人有大量,包涵他的不当之处!”麦青崇朝顾城誉鞠了个躬。
“你不必知道原因,”顾城誉朝他摆了摆手,接着又说,“因为我根本不打算再看到此人。”
“您的意思是?”
“让他收拾包袱消失,从此滚出A市,”顾城誉笑了笑,眼神里却充满了阴冷,“不然哪间企业敢收留他,就是与我为敌,与我为敌的下场,我相信麦总您深有体会。” 下堂娘子追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