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来到他的房间,瞥了一眼桌上的器物,硬生生说道:“下次你给那个自己带图纸来的顾客说说,叫他多坐一会儿。我要跟他会个面。”说完,他的父亲不像往常那样逐一仔细检查他雕刻的花纹,而是拂了拂衣袖直接走了。
他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桌上刚才看起来还闪闪发亮的银器,此时忽然变得喑哑失色。
到了晚上,他愁眉不展地将父亲白天的话复述给女人。女人也想不出应对之策。
“要不找个人帮忙?就说图案是他画的。”女人说道。
他摇头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可是我爸问他一两句,这图案从哪里来的,怎么画的,人家就露馅儿了。”
“那就说那人突然不来了。”女人说道。
“别人来定做东西都会留一个地址,十天之内如果没人来取,我就要将东西按地址送到家里去。如果说那人一直没来,说不定我父亲会要了地址找到那人家里去。”
“那就说那人留的地址也找不到了。”女人急忙说道。
“可是好多次我都说图案是那人留的,总不能说恰好把他所有的地址都弄丢了吧?”
女人生气似的用力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了。
他也沉默着。
半晌之后,女人挪了挪身子,说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难过道:“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是我自己把你从水田里捡来,然后按照你给的图案雕刻在银器上的。这哪能怪你?”
“要是明天你爸等不到你说的带图案的人,又要开始怀疑你了。”女人忧郁道,“上次是叫你把我扔掉,这次肯定更加严重。”
“还能严重到什么程度?”
女人叹气道:“离这里不远是不是有个叫画眉村的地方?”
“嗯。”
“那里是不是有个叫马辛桐的人?”女人问道。
他回答道:“是啊。那人在这地方有一定的名气。他哥哥叫马望月,曾经中过举人,可惜没等到揭榜那天就因病去世了。你认识他?”
女人道:“我不认识。但是你爸认识他。”
他后知后觉道:“原来你是担心我爸找他来对付你?”
马辛桐就是爷爷的父亲。那时候他的驱邪方术已经闻名百里。从地域范围来说,爷爷跟他父亲知名的程度差不多,但是那时候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中随处可见研究玄术的资深人士,私塾教师可能会测字,官场大员可能会占卜凶吉,连路边叫花子都可能会称骨看相,而现代社会很少人涉及这个,因此,差不多的知名程度,在以前却要比现在难达到得多。
银匠没想到,马辛桐的名声不仅在人们之间传说闲谈,连死去之人都惦记恐惧。
女人点头道:“是啊。要是你爸知道是我在中间作祟,肯定会找这里最厉害的法师来驱赶我,说不定让我永无翻身之日。”
银匠劝解道:“马师傅不是这样的人,他心慈手软,只要我去说明我们的情况,他不会下狠手的。”
女人苦笑,然后说道:“人与人之间有情面可讲,可是人与鬼之间没有情面可讲。” 僵尸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