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杀母之仇,素来对左龙渊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左龙轩,自黎媚死后便对其恨之入骨,每每闷在西宫后院郁郁寡欢度日如年,叫左龙渊十分愁苦,便派了他犹自欢喜的伊薇去做说客,劝服他乖乖听话、好好生活,要不然,就卷铺盖滚去闲云山和他九姑姑的驴子鹅们一道放养。
伊薇觉得,劝服左龙轩任重道远,这关系到那丫将来会不会举兵谋反的问题,诚然依照他现在这般欺软怕硬的性子,未必有他六叔那等野心,但也不排除外在因素逼出来的英雄,如此,伊薇柔声奉劝的时候,言语便不自觉含了三分威胁七分恳切:
“轩轩呀,你那个娘亲,造孽造得天理难容、人神共愤,死了也是活该的。”开天辟地以来,能这样规劝宽慰人的,约莫也只有楚伊薇一个了。
于是左龙轩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随即蒸起一层氤氲水雾,“皇嫂你……你说话太刻薄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你再这样说,我会生气的。”
“你生气了不起啊?我肚里小龙也我一道生气!他哥哥就是在尚未成型的时候,被你娘亲的妖爪给活活掐死的!我都已经不生气了,你还生气个什么劲!”
孕妇的脾气,果然不是一般的冲,口口声声规劝教导,却分明是来吵架的。
由此,左龙轩不怒也不得道理,一把蹭到伊薇怀里一群抓狂撒泼,吓得伊薇赶紧捂了肚子逃离,却被他穷追不舍。
幸而,左龙渊及时出现,一把拎起癫狂的小轩轩,提到空中冷沉喝道:“不要给朕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下场不会比你娘亲好看!”
远处,伊薇愣在逃跑的半路,被左龙渊这一番狠话吓得一愣一愣。
这叔叔,也忒无情了些。
左龙轩涨红了小脸,眼眶内的水蒸气被瞬即燃起来的火焰蒸腾了个干干净净,瞪着左龙渊,恨不能将这结了不共戴天之仇的腹黑皇叔焚个灰飞烟灭。
随即,死命挣脱下左龙渊的钳制,不敢对左龙渊如何如何,却将怒气撒到了陪玩的小太监身上,一冲动迁怒之下,竟要小太监自挂东南枝去。
这就是欺软怕硬的本质,怒气无处可遣,便拿旁人的生命来发泄,不需要借口,只一句话:“你!刚才竟然没拦着我对皇嫂撒泼,害得皇叔心疼生气,马上给我……系条白绫,上树自绝去!”
小太监压根不觉自己犯过这等错误,直吓得两泪涟涟、两腿哆嗦。
伊薇看不下去了,莫不是又要上演一出七岁孩童杀人取命恍如儿戏的惨剧,诚然,左龙渊比她更看不下去,不是突然心生了怜意,而是不允许小屁孩这般糟蹋自己的人,曾经他是一国之君,爱怎么杀就怎么杀,可是如今不一样,如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是他可以随意践踏的。
于是,立马派了人杀猪一般地将左龙轩四脚朝天架回了西宫,严加看守,束缚他不得踏出宫门半步,直至面壁悔过、知错即改,方有重见天日的一朝。
伊薇暗叹:想来这叔侄两的恩怨,是这辈子都完结不了了。
可惜,现实总是非常骨感地冲撞着伊薇丰满的念想。
三日之后,左龙轩和左龙渊竟然好得如胶似漆、你侬我侬——
“皇叔皇叔,我和左冲下午有场蹴鞠赛,我给你留了个最好的位置,你一定要来看哦!”
“好,轩儿乖……不过,左冲是你三皇叔,需尊之敬之,不得直呼其姓名。”
“可是左冲也直呼我姓名啊,以前他可不是那么叫我的,以前他称我为‘小万岁’或者‘小祖宗’,我自然欢欢喜喜敬他一生‘三皇叔’!”
“可如今你已经不是皇帝了,我才是。”
“那好吧,我再也不叫三皇叔左冲了。”
(自此以后,左龙轩称三王爷为“冲哥”!)
……
“皇叔皇叔,皇嫂她什么时候生宝宝呢?”
“还有好几个月呢……不过轩儿,楚伊薇是你皇叔我的女人,你不该称其为皇嫂,而是皇婶。”
“可是皇嫂欢喜我这么叫,她说显嫩。”
“你皇嫂太笨,所以七老八十了也还会这么嫩的,叫她不必担心。”
(于是伊薇因为左龙渊讥嘲自己幼稚,便回娘家楚庄小住了半日,多住她是不敢的,左龙渊的御林军齐刷刷往楚庄门口一站,楚伊清就不得不扛了把扫帚把伊薇撵出门去。)
……
“皇叔皇叔……”
“轩儿,皇叔很忙,你自己玩去,不要再来烦我!”
左龙轩愣在左龙渊御书房门口,用那双包了一包泪的眼睛巴巴往里瞅着,欲言又止的模样好生可怜,被撑着腰身扭过来的伊薇看在眼底、疼在心里,温柔打发了他去找三王爷玩,便只身走进左龙渊书案旁,怨念劝道:“好歹,他一夜之间便无端原谅了你杀死黎媚的仇,如今每日里都来给你请安,凡事与你汇报详细,你别不领情,犹对他冷冷淡淡的。”
左龙渊埋在奏章里忙得头也未抬,却戏谑反问:“你可知他为何突然殷勤于我?”
“你别告诉我,他是存了心机,故意接近你,以便取得你疼爱信赖后,将来容易反扒一刀。”
左龙渊失笑:“你那稀奇古怪的想法,倒是可以出本书了。”
伊薇亦笑,蹭到他怀里合上他的奏章,一脸挑逗的媚笑:“那你倒是说说,他究竟为什么尽弃前嫌,又与你好得这般亲密了?”
“因为我把凝雪儿从北国调回来,赐给了他。”
一句轻描淡写,伊薇彻底被雷瘫在了左龙渊怀里……
爱美人不爱江山,左龙轩这小子,忒有出息! 王爷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