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真的不陪之心去逛庙会喔?”某只大狗犹在做最后努力,将一对大眸忽闪忽闪眨得好不可怜。
罗缜嫣然一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要和之知去看新一季药草的长势,相公去玩就好。”
“之心也陪娘子去看草姐姐药姐姐,之心不去庙会!”
“相公近来又是整理帐册又是缂丝,很是辛苦,珍儿放相公的假,去好好玩上一天罢,你不是最喜欢庙会么?”
“可是,之心想和娘子在一起啦~~”
唉,这呆子!嫣唇在他额上、鼻上、嘴角连落三吻,“好了罢?”
“嘻,之心还要~~”
外面,待着恩人启程的范程认为自己不该再等上两刻钟的工夫,连咳好几声,打断了室内一对鸳鸯的交颈缠绵。
“……相公在庙会如果看见好玩好看的玩意,要给珍儿和宝儿买回来。”
“嗯嗯嗯,娘子要想之心哦,要很想很想之心哦。”
“臭相公再不走,打你喔。”
“娘子不要打之心啦,之心这就走啦~~”某只大狗咯咯笑着,跑出门。
范程盯着恩人的满脸春色,是油然不解了:这情情爱爱的东西,当真如此让人快活?恩人与恩人娘子就尝不腻?
移眸思转间,不小心与另一对乌灵灵的圆眸对上,后者瞪出火来:“看什么看,粗野人,好好保护姑爷!”
“呿,用得着你管?”野丫头,啥时对他有恩人娘子对恩人一半好,他也算……咦咦咦,自己作啥想这个丫头对自己好?呿呿呿,都是恩人和恩人娘子不好,带坏自己了!佛祖,观音菩萨,弟子很纯洁的喔……其实,那个野丫头瞪大一对眸儿的模样,也是有几分可爱啦……呀呀呀,弟子中毒太深了,佛祖,菩萨,请莫抛弃弟子……话说,那野丫头生得还算娇俏……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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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良之知正将盆里的药草苗移植到翻松的土里去,见她来了,忙起身见礼。
“几天不见,之知又长高了,我才进来时,还以为看见之行了呢。”罗缜将手里信笺递去,“这是你之行哥哥给你捎来的信。”
“谢大嫂。”良之知将手在汗巾上抹了抹,接了信又揣进怀内,“大嫂,药苗的长势很好,这些由盆内栽种再移植地下的,估计成活在八成以上。”
“不错呢。我听这边的师傅说,你的确很有天分,亦很努力,过不许久,良家就会出来第二位名医……咦,你不看信么?”
“待下工后再看。”
这孩子,竟似是真的长大了。“我正在探访二叔和二婶的行踪,根据得来的一些珠丝马迹,他们的日子不算落魄,你不必担心。”
良之知憋紧了唇挤出一句:“当然会好,手里有大把银子可使呢。”
“之知,别恨他们。”罗缜叹息,“天下大多父母,做许多事都是为了儿女,尽管有时并不一定得法,但有着那样的初衷,儿女可以不认同,却不能对他们生恨。”
“难道你不恨我娘?”
“不恨。”
“不可能!”
罗缜莞尔,“你娘所做的事,很多是为了之行和你的将来,她想让之行成为良家的继承人,想给你们搜罗不尽的金银以求一世无忧。我是妨碍她的人,她当然会对我不好,就像这个世上如果有对宝儿不利的人,我也会对他不利一般。只是,你的娘亲从来没有想过,她要夺要得的那些东西该不该属于她,之行又是否有心执掌这个家?而她若不抢不夺,之行和你们就当真会毫无所得?她想给你们的,又是否是你们想要的?还有,人不管如何行事,尽可有千种手段,但都不能失去最本质的良善底限。她对我不好,我不怪,还回去就是。但她怎想到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儿下手,用得还是她亲生的一对儿女?”
良之知垂下了头。
罗缜了然,拍拍他的肩:“我不恨她,只是不喜欢她,如果她回头还要对我不利,我仍是会还回去。”甚至,不会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而之知你,便不要恨她了罢。”
“我还是不能原谅她!如果那个时候,大嫂你没有到二院,如果他们当真把之愿拉走了,什么便也来不及了……”
“唉,你不是也劝过之愿,你的娘亲是吃定我们会过去的么?待她回来,你可以怨她念她,‘恨’这种比较浪费人体力的情绪,还是收起来的好。恨一个给予自己生命的人,会比被恨的人还要痛苦呢。”
“大嫂……”
“我们今儿个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这些家常留待闲时再叙。”这娃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服的。“之知须好好努力,将来良家的药材行可是要靠你打理的。过来告诉我,这是什么药草?主治何症?”
“此曰橐吾,主治跌打损伤、腰腿疼痛,痈肿初起,有舒筋活血、解毒消肿之效,性味辛,微温,可煎汤内服,亦可捣敷外用……”良之知实在不解这个大嫂。明明她不是温柔慈爱的女子,为何此时能对自己心无芥蒂?而且,还说要把药材行交给自己打理?都是不能任人欺负的女子,她与娘好生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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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忙完,良之知用完午膳,抹着额头汗粒欲踱回家里小睡,突然肩头遭拍一记,“良之知,到这边来!”
他斜睨过去,是个面孔陌生的中年男子。想起之行哥哥所说的“闲人勿近”,于是依旧行自己的脚下路。
“有关你爹娘的,你听不听?”
爹?娘?“你认识我爹娘?”
“跟我来!”来人一个转身,进了一条窄巷。
良之知稍加犹豫,便跟了上去。近半个时辰后,他才慢慢自那巷口挪出,摸着胸口突出的鼓物,脚步左右摇摆,衡量再三,终是向良家方向行去。
“姚姑娘,这小子当真会按您的话去做?”巷口小楼一扇窗内,方才的中年男子眺着远去背影,问道。
姚依依淡哂:“这小子和他那个娘一样狠,对罗缜可是恨到骨里,罗缜早产不就是他所为么?咱们又给了他好处,又有他的爹娘安危所迫,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而良之知,进了良家大宅,直奔内院。几个小丫鬟因之前见他来与宝儿小少爷玩耍过几回,并不纳罕,只是才想见礼,已被他喊住:“宝儿在哪里?宝儿呢?”
“奶娘和娉儿姐姐正哄小少爷午睡。”
“快带我去!”
正趴在柳荫下吐舌喘气的阿黄阿黑陡地蹿起,呲着满口尖牙呜声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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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罗缜掩胸浅叫。
“小姐,怎么了?”
“我胸口突然一痛。”罗缜摸索着了挂在颈上的绣囊,眉间悬了忧忡,“范颖在么?”
“奴婢去喊她过来!”
这个绣囊,是拿您的发与宝儿的胎发共制的,与宝儿身上这串香珠是一母一子,宝儿若发生什么变故,恩公娘子定然第一个感应得到……
范颖当时,是如此说的没错罢?
“少夫人,您找我?”
“我方才心口没由来的一痛,可是与这绣囊的感应有关?”
范颖目注她托在掌心的绣囊,颔首:“应该是如此。”
“这样说来,宝儿有危险了是不是?……哦,那串香珠当真会保宝儿无事?那串香珠旁人当真取不下来?”
范颖经历过无边岁月,对人间亲情的了解甚深,尤其母对子,那简直是一种深到骨肉融进血液的牵挂。“宝儿身上的香珠,是我藉由恩公娘子对宝儿的深爱打上的结界,只要恩公娘子对宝儿的疼爱不变,不管是人是神,除了恩公娘子,旁人都取不下来,是以亦伤害不了宝儿!”
“……可是……”她不是不相信范颖,只是,她无法在得知宝儿可能有事的情形下尚能安坐在此,“我还是要回去看宝儿,不,纨素,纨素呢?纨素身形快,先去……”
“恩公娘子,范颖现在就可以让您看见宝儿情形。”范颖才想拈指,窗外忽来一声惊雷,仪态万方的大美人丕然色变,“恩公娘子,宝儿肯定无事,范颖先走了!”
因身形过快,与自外面也是匆匆奔来的纨素险些撞上,两人都无暇向彼此致歉,各行其便。“小姐!小姐!您看这封信,好奇怪!”
“缜儿,有人绑之心,打之心,快来救之心,之心好痛……”这是什么?“这从哪里来的?”
“是一个小孩子刚刚到铺子里送到我手里的,因仅是折着,没封没粘,奴婢就打开看了,没想到,是……”
“欲救汝夫,城隍庙口,独自一人,违则灭口……城隍庙?庙会附近?”
“小姐,这是姑爷的笔迹么?”
罗缜察着那纸笺,那一笔一划间的方方正正,的确是相公平日行笔的笔触,就连用语,亦是相公平时语气……
“小姐,不管是真是假,奴婢陪您走一趟!”
“……对方要我一人去,否则灭口,你回家看着宝儿就好。”
纨素大急:“那是万万不行,您纵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可能让您一个人去。”
罗缜握紧纸笺,眸子紧盯其上,忽尔间,本来染了焦灼之色的秀颜瞬然一松,掀唇笑道:“放心,纨素,你不必去,我也不必去,你去外面那张把相公缂成的听涛图当桌布铺的桌子下面,把范大美人给请出来!” 痴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