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缜挑眉,这丫头,敢情是一劳永逸了是不是?行至正室廊下,拍拍搀在自己臂上的的手,“你也去歇着罢。”
“是。”
“小姐!”娉儿才退,纨素便迎了上来。“您去得好久喔。”
罗缜进室,关门落户,推开内室门,果然见自家相公半张嘴儿酣睡。“你点了他的睡穴?”
“是咩。”纨素助着主子摘除头上发饰,“您那个法子奴婢不赞同啦,那只美女蛇连少爷的半根脚趾都不配。虽说姑爷偷偷去见姚依依气着了您,要罚也可换个法子啊,您明知姑爷心里只有您一个,见姚依依,也只是姑爷太心善,觉得她可怜,又同病相怜而已。”
“换个法子?”罗缜卸去脸上粉妆,“你倒说说看,用什么法子?”
“小姐……”
“你是能点他一辈子睡穴,还是能永远守着门?”
“姑爷醒来不见您,又急又跳,而后一人闷坐在书房整理帐册,如果不是那美女蛇自个跑来,姑爷肯定不会去找她。”
“是么?”罗缜面上稍有松动,“我明白了,我会考虑,你下去罢。”
纨素长舒一口气。自家的小姐,她自信比老爷夫人甚至二、三两位小姐更了解。对所爱的人,全心倾注,如珍如宝;对不爱的人,……
江北鸿是最好的一例。
她多怕姑爷当真是惹恼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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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儿,珍儿!”之心抱着一团丝被,滚下床来。
外间的纨素闻了声,执壶向净面盆里倒满了才打来的冷泉水,“姑爷,小姐去帐房了,您先来洗脸罢。”
“珍儿回来了喔,纨纨?”之心冲出内室。
“昨晚就回来啦,您先洗了脸,再去找小姐……”
“呀呀,纨纨,之心对你说珍儿回来了,要叫醒之心的,你没有叫之心!”
“好姑爷,是小姐吩咐不让奴婢惊扰您的。”
“喔。”之心扁了扁嘴,向脸上撩了一气水,撒腿就跑,“之心去找珍儿!”
纨素拿了拭帕随后追着,陡听得——
“之心哥哥!”
内院门外,一声脆唤响自树丛内,一抹纤影跳跃而出,“之心哥哥陪依依玩?”
“依依不行啦,之心去找珍儿!”之心摆手又摇脑,人已冲出老远。
落叶渐铺的林荫下,姚依依眉间抹过笑意:那个罗大小姐,已经动用了她的傲气了不是么?之心总会明白,谁才是真正适合他的人。“……之心哥哥,你等等依依,依依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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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早啊。”
罗缜止步,含笑撇首:“玉公子早。”
“请问大姐,可看见了绮儿?”
晨阳中,罗缜将眼前人瞧了个仔细,端的是玉树临风,丰姿隽仪,比其叔玉千叶有过之而无不及。“玉公子,到那边亭里小坐片刻如何?”
玉无树浅笑:“大姐吩咐,小弟自不无从命。”
这一笑,使罗缜听到了身旁娉儿类似口水吞咽的声音。唉,这也是个“祸水”级别的人物呢。
“玉公子,你对我家绮儿,是你们公子哥儿的一时起兴,还是把她当成了终身伴侣来逑?”落座稍定,罗缜便问。
玉无树悠然回道:“不瞒大姐,无树的确爱玩,自十岁开始,常扮乞丐、走卒行走民间。但对绮儿,无树从来不是为了一个‘玩’字。”
“罗家虽是皇商,但仍是白衣平民,玉公子的二皇子妃可以是个平民么?”
玉无树一怔。
见此,罗缜眸添沉意,“还是,公子从未想过给绮儿一个正妃名号?”
“大姐,无树十二岁时,便有了婚约……”
罗缜莞尔:“如此,也只能怪天意弄人,你和绮儿无缘了。”
“大姐……”
“不要说你会待绮儿与正妃无甚差别,你的叔叔玉千叶也曾对我如是说过。”
玉无树和煦容颜倏尔转冷:“本王不会放弃绮儿!”
果然是王者之风,好生了得。“罗家虽是布衣,但不认为连保护一个女儿的能力也没有。也许在你看来,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得过皇权,但绮儿的脾气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点,你了解么?”
无视对方不豫的面色,“绮儿八岁时曾受人绑架,绑匪勒索十万两银子。我去送银时,途间马车车轴突然坏了,中间耽搁了些时间。绑匪以为罗家不肯花钱赎人,恼怒下,便要侵犯绮儿……”
瞥瞥对方倏然握紧的拳,“小小的绮儿为保清白,纵身便跳进了湍流里。幸好跳下去时,崖上突出的石割断了她身上的绳,她又识水性,这才保得一命。”
“那些绑匪如今还活着?”
“死了。”瞅这位皇子眼内的戾意,那些绑匪必然庆幸自己早死一步。“罗家行商恁多年,货通四方,如果没有一些江湖门路,如何保得平安?罗家在乎的,从来不是万贯家产,不是家世地位,而是家人。”
“这样说来,为了家人,绮儿会嫁本王了?”玉无树眉峰淡挑道。
“或许,但更可能的是,我的爹爹为了不委屈自己的女儿,会鱼死网破。当初对您的皇叔,罗家便是如此打算的。”
玉无树一对冷魅凤眸,在这位娇小秀美的少妇脸上盯了足有一刻钟之久,忽尔长声灿笑,“无树总算明白风流花间的晋王叔为何对罗家的大小姐用了恁多心思,实话说,大姐的确可以轻易勾起男人的征服之望。”
“所以呢?”
“大姐您放心,无树今年二十岁了,如果想要那桩婚约,不会到今日仍是孑然一身。方才,委实是好奇,好奇晋王叔那份难得的执着为了哪般,哈哈,大姐,你不愧是绮儿的姐姐呢。”
罗缜不惊不恼,勾噱道:“我早听缎儿说,你是个双面人。但不知,你方才转换自如的两个面貌,哪一面才是真的?”
“不管哪一面是真的,无树非绮儿不要却是千真万确。无树上面有太子哥哥,不必三宫六院。那桩婚约,无树早作了知会从不认同,届时父皇若真要耍起国君威风来,无树只得抱头鼠蹿,逃回蕃地逍遥去了。”
“嗯,这个时候看来,你倒是配得上我绮儿了。”
“未来妹夫谢大姐赏识。”
“好说,我家绮儿的芳心你尽情撷取罢。”
“谢大姐……”
“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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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望着亭间的娘子,她笑得好美,可是,她是对着另一个人笑,另一个不是之心的人笑……之心的心为什么会好怪?闷闷的,痛痛的……之心的嗓里怎也会怪?酸酸的,苦苦的……之心为什么有点……不,是很讨厌坐在娘子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人,很讨厌!
之心不要娘子对着别人那样笑,不要娘子那样望别人,娘子只是之心的娘子!
“娘子!” 痴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