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闪电才过,雷声又响,大雨倾泻而下。
房前敞廊下,罗缜绣完最后一针,将手里锦衣抖起。
“小姐,这是给姑爷做的?”纨素艳羡地望着那件针脚细致绣工精美的长袍,“小姐的手工,果然是奴婢不及的呢,如果放到店里,定然好卖。”
罗缜一笑,向室里喊:“相公,相公!”
“之心来啦,珍儿,之心要出去哦。”之心一边与一件蓑衣奋战,一边趔趄出内室。
“出去?雨下得这大,你要出去?去哪里?”
“之心约了朋友。”
罗缜秋波一闪:“朋友?新朋友?要你请吃饭请喝酒的朋友?”
“哦……也不是啦,他要请之心吃饭,但是他帮之心给娘子选了能让娘子开心的链子,之心要请他吃饭……”
罗缜黛眉微颦:“范程。”嗯?“范程……范程?范程!”
“珍儿,之心不用范范陪着了,他肯定是在床底啦。”
“床底下?做什么?”
“范范怕打雷喔。”
卟~~。纨素掩嘴大乐:那个黑野人竟然怕打雷?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呢。
但罗缜并不以为然,之心都可以不怕,他怕什么打雷?“纨素,叫他出来。”
纨素正巴不得亲眼目睹一下死对头的糗状,闻言当即拔腿沿着回廊,就往那人住着的偏房冲去,但踢了门才进去须臾,外间人即听得先后两声惊叫——
“哇——!有活物来了!”
“啊——!臭色狼,放开我!”
罗缜与之心,包括正在打扫里外的娉儿,都奔到近前探个究竟,触目所见,罗缜、娉儿自是惊讶,但之心却张大了嘴:“范范,你抱着纨纨作甚?要洞房喔?不可以啦,纨纨不是你的娘子,不可以啦……”
但见得房内,范程将素来是死对头一枚的纨素抱个死紧,一颗头埋在少女胸前,任纨素踢打揪骂,他自是岿然不动。
“臭色狼,放开我,放开本姑娘!”纨素见来了人,更是羞气,“小姐,让这只色狼放开我啦……这个混帐死野人……”
“之心明白了,范范你怕打雷,所以抱住纨纨对不对?”之心正儿巴经对妻子道:“娘子,范范以前就这样抱过之心,范范怕打雷,好怕好怕好怕……”
怕打雷,而且好怕好怕好怕?罗缜秀眉稍动,“纨素丫头……”
“小姐,救命啦……”
“你是不是很享受范范的怀抱?”
“……小姐……”
“不然,我记得,你会点穴的哦……”
“啊,奴婢忘了……死野人,点死你!”纨素出指,连点范程腋下腰间。
罗缜轻巧踅身,闲闲道:“料理完了,到这边来。既然范程去不了,就用好脚程的你替他去一趟。”
~~~~~~~~~~~~~~~~~~~~~~~~~~~~
又羞又窘的纨素披了蓑衣撑了伞,掠身而去。
之心犹觉不安:“娘子,之心不该让纨纨去,之心该自己去……”
“相公,下恁大的雨,你的风哥哥他们都帮不了你,我如何放心你去?纨素的轻功很好,她去了,告诉你的朋友一声,替你们改约在明日,不是更好么?”
之心垂首噘唇:“可是之心会过意不去……”
“可是如果之心去,珍儿也会去,之心想让珍儿陪着之心一道受雨么?”
“不要不要!”
“那之心的朋友与珍儿比起来,谁重要?”
“珍儿啦!”
臭相公,算你聪明。“既然如此,之心为了不让珍儿陪着挨淋而负约,应该情有可原的是不是?”娘子最大,娘子至尊,臭相公,你必须记得呢。
“是!珍儿明天当真要陪着之心去见朋友喔?”
“明日我们核完了帐一道去好不好?”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又想占她家相公便宜?
“好!”
“既然如此,快来试试新衣服。”
“啊啊啊!”之心欢跳起来,“珍儿给之心做衣服喔?”
“自然啊,珍儿不给之心做,又给谁做?珍儿不给之心做,又要谁来做?”
“娘子,珍儿,珍儿,娘子,珍儿给之心做衣服,娘子给之心做衣服!新衣服,之心喜欢!之心喜欢!”之心大张两臂,试穿新衣,笑歪歪开心无比,
罗缜望着这样可以轻易快乐的相公,亦是无比开心。
连在一旁的娉儿,笑抿嘴儿,喜眨眸儿,望着那一对璧人,亦仿似闻到了漾在少爷和少奶奶之间的香甜气息。
但半个时辰后,纨素带回来的消息,却扫去了罗缜面上的甜美笑靥。
“待雨势稍停,你去告诉他,明日巳时,百草园前厅,我恭候大驾。还有……”眸内,一抹机深狠意浮现,“让他离我的相公远一点!”
廊下,之心犹在为娘子亲手缝制的新衣沾沾自乐不已。内室的罗缜,素手握紧手内巾帕,唇内阖紧银牙:江北鸿,你若是寻仇之心未止,将目标找上了我家相公,那么,罗缜自会奉陪到底!
~~~~~~~~~~~~~~~~~~~~~~~~~~~~~~~~~~~
百草园前厅,是各地客商前来良记审货订货的洽商之地。良二夫人虽公开脱离良家另立门户,但主管百草园种植审验者,仍是良家二少良之行。
“大嫂,您今儿个来此,是约了客商?”
罗缜螓首轻摇:“之行,我在闺中的事,我也听说过是不是?”
良之行目闪不解,仍是颔首:“那又如何?”
“那个毁我闺誉的人,来到了玉夏国。”罗缜从来不会高估自己的能力。江北鸿其人,论心机,论手段,她没有必胜把握,何况事情牵扯到了自己最在意的人,她必须强大自己的力量。“而且,他前日找上了之心。”
良之行目色倏深。
“我告诉你,是请你不要只将心思放在钻研医术、种植药草之上,良家的生意,你最好亦多加看顾。或许因了我,良家会受些损失。但你放心,我绝不会任他伤害之心。”
“他人在何处?”
“我约了他,是巳时。”摆手止他,“我以洽商的身份见他,听他说些什么。你这一回莫要出面,纨素随着我,又是在良家地面上,他不会奈我如何。”
良之行颔首,对这位长嫂的钦敬又加一分:“大嫂放心,之行不会任何人欺负我良家人。”
这孩子,越来越合胃口,越来越配缎儿呢。“多谢二弟。”
小厮疾步近前:“少奶奶,一位江姓客商说是赴您之约,正在前厅等候。”
来了?罗缜吸一口气,昂了螓首,浮了浅笑:江北鸿,我倒要看你,还想如何? 痴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