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天上下的是冻雨而不是雨,我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绕过山头找到当时和胖子一起下井时的无人营地。从内心而言,我对这个地方还抱有深深的恐惧。但与之前相比,我的胆子大了许多。
成长与时间无关,与经历相连。
告别了暗无天日的地下遭遇,我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就像在麻五子澡堂子狠狠搓了一层皮一样。我先到存货帐篷内披了一只大塑料袋,将整个营地检查了一遍,但结果同我们之前差不多,没有人,一点人的痕迹都没有。
天空阴沉昏暗,像教导主任的黑脸。我分不清此时究竟是上午还是下午。打起手电,专门到井口看了一下,发现井口边上摆着两块玄武岩。下井时的遭遇历历在目,我不由得想起了胖子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卷扬机操作室同样没有人。雨下的实在太大,我转了一圈,又回到营地,找到发电机试着启动,却根本打不着火。幸运的是营地内照明工具相当充沛。外面冷的要命,我见没太大问题,就又钻回帐篷,从床底下掏出一只无烟炉点着,热了一锅水,坐在火边抽烟。
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想了一个遍,但发现整个事件非常矛盾。国外物理学家曾在空旅行上做过大量思考和研究,其中有个著名的矛盾理论叫“外祖母悖论”,其意大概就是,如果当一个人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时,用超级小刀捅死自己七舅老爷,不对,捅死自己外祖母后,所产生的矛盾。如果他姥姥在几十年前就歇菜了,也就没了他老娘,没他老娘也就不存在他,没有他的话,又是谁像脱肛的宝马一样,蹿回去杀死他七舅老爷的?这个矛盾点是阻碍时空穿梭理论的最大障碍。
我感觉我所遇到的情况和“七舅老爷悖论”差不多,当时在写下“薛老三,入口向北五十米”时,我就有冲动将内容改变一下,但那支笔却出现了毛病,以至于我根本就没往报纸上写字儿。而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后面事情发生的过程,和我之前经历的一模一样,我不知道是报纸上本来就有字,还是小背篓代替我写下的,或者说这一切事情背后,都有一种规则和秩序,在自动校正留下的漏洞?
一旦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整个事情的面目都会发生改变,这就是“七舅老爷悖论”中的蝴蝶效应。
外面冻雨还在下,吧嗒吧嗒打在帐篷上,我感觉脑子一片混乱,越想越觉得乱。一直到水开时,我才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找出来的挂面和压缩蔬菜扔进去。
水锅兹兹冒着热气,帐篷内一片昏暗。看样子,此时应该是下午。我将油灯和蜡烛点亮,才找到些许安全感。吃了一顿饭,我搂着枪趟在床上,冒了几根烟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一夜无事,这一觉我睡的很沉,噩梦都没做,一直到早上醒来时,我才有些后怕,要是半夜有人偷偷摸进来用小刀捅死我,我都不知道。而且,之前小舟子的一番话还犹绕耳际,万一我醒来后,又跑回了关东军的小仓库,那我哭都没地方哭。
我在营地内呆了三天时间,想等着小背篓和胖子他们出来。无论里面究竟循环了多长时间,至少小背篓他们出来时,会在幽冥古棺事件之后。但等了三天都没见人影,本来还要继续等下去。
第三天晚上,出现了怪事。当天晚上大概凌晨两三点,我被尿憋醒,突然听到外面出现沙沙的声音,就像有人轻手轻脚靠近了帐篷。我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后,睡意顿消,我顺着透明塑料窗往外一看,就看到漆黑帐篷外外面有一双翻白的死鱼眼正直勾勾盯着我,就像白毛尸的那中眼睛。我们两个靠的很紧,就隔着一层透明塑料纸。
我一下头皮就炸了,一股寒气从脚后跟直蹿上后脑勺。两个人一对视,我大叫一声:我操!反射性的后退,将桌子都撞翻了,零零散散的东西掉了一地。而那双眼睛也在一刹那间消失了。我连忙抓这枪就外跑,但出去之后,却发现帐篷外除了无尽的黑暗外,什么都没有,我用手电照照窗户外面,泥泞土地上也没发现脚印。再抬头环顾四周,影影绰绰的帐篷,像一个个坟包,我浑身打了个哆嗦,又钻了回去。
只是不知道,刚才究竟是幻觉还是真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
那一晚上,我没敢再睡,搂着枪和手电蹲在火边一直熬到天明。天一亮,我收拾了一背包的食物和水,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给胖子的字条,就拎着枪下顺着来时的路往下走。
一天半后,我才走到二道白河上七里外,斜向上走,就是旅游景点环线,我将枪埋在一颗大树下,拎着包顺着山路向二道白河走。等碰到人时,我亲切的差点搂着那人亲一口。但他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叫了一声,撒腿就跑了。
回到现实世界,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和车辆,我心情激动无比,几乎是热泪盈眶。等找到之前歇脚的小旅馆,那胖老板差点把我打出去,但之后一解说,他才认出我来。
十个北京人九个能侃,剩下一个是哑巴。北京人能侃是出了名的。之前在此歇脚时,胖子和这家小旅馆的胖老板扯过一溜,他对我们记忆深刻。当时我们打的是野外登山的名义,那老板认出我后,就亲切的问之前那个泡妞老手怎么没回来。想起胖子,我勉强对他一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钱包和手机早就丢了,我到厕所掏了掏口袋,只找到两颗黄澄澄的子弹和一把伞兵刀,还有贴身口袋胖子交给我的金头货,和那个死人身上找到的笔记本。出门前,我照了照镜子,妈的,一看之下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胡子茬半指长,脸色苍白跟肾大虚似的,一身冲锋衣又脏又破,难怪看见我的人,跟看到鬼似的。
之后,我用旅馆的电话给济南的九叔打过去。
九叔接到电话相当惊奇,他一直以为我回石家庄了。我苦笑一声,之前走的时候都忘了给他打招呼。我问了问薛老二的情况,九叔说还没回来。如果没发生这些事儿,我估计会和他扯两句蛋,此时真的没多少心情。我借了老板的卡,让九叔给我打了点钱。之后就说到我手里有件货的事儿,九叔沉默了一下,让我坐车到新宾,将东西交给半福店,让店里老板弄到山东去。
如果我拎这一件战国古玩坐火车,要过安检,路过北京时,八成就会被查出来,我可不敢冒着险。挂电话之前,九叔意味深长的叮嘱我注意安全,我心情复杂的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我收拾了一下。取出钱后,买了身衣服,在省道附近拦了辆车直接上新宾。这一路还算安全,但有了之前的经历,而且怀里揣着一个战国金头,我瞅谁都像贼。
有惊无险的到新宾,找到半福店老板。半福店应该是二哥在东北的一个据点,老板是当地人,姓廖,显然之前接到过九叔的电话。我把用报纸包起来的金头给了他。廖老板知道我是薛老二的弟弟,对我相当亲切,本想招呼我大吃一顿,但我实在没心情,交给他后就买了上北京票。到北京也没敢回家,直接转车到山东济南。
等我到济南时,已经接近午夜,九叔把接到铺子时,表情相当怪异,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二道白河,我也不想回答。本想和他打听薛老二的事儿,但实在困的要命,一到铺子里,我就睡觉去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特意去找了找小舟子,但找遍整个杂院都没看到他,九叔也不在。铺子里就俩伙计,我问他们关于小舟子和九叔的去向。他们的神色很古怪,之后告诉我,在我走了没多久,小舟子就不见了。他一说,我就皱起了眉头,难道小舟子难道一直在伪装?
九叔一大早就出门了,留下话来让我醒来后自己出去转转,吃点饭儿。在地下时,胖子将北道上的事儿给我说了一下。此时也不再以为九叔吊儿郎当不干正事,从昨晚他的表情来看,这事儿还没完儿。
我给胖子打了电话,但一直是关机。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出来,伤势如何了。
在地下呆了这两天,比我平时两年的时间还要长。压抑了如此长时间,我给老娘打了个电话后,就出门去了。九叔给我的钱还有剩余,我买了个手机后,就到英雄山古玩市场转了转。
胖子交给我的黑疙瘩我没打开,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半福店的老板也不敢打开看。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尤其是他还是二哥手下的人。
在省体育中心边的饭馆吃了顿饭,给九叔打了电话,询问他的去向和金头货到济南的时间。他隐晦的告诉我,现在在处理一些事儿,金头货估计晚上就能到。
挂了电话,我就到文化市场转了转。如今是淡季,和我走之前的人流差不多,只是感觉却不一样。平波之下暗流涌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究竟在发生着什么事儿,我并不知道。
本来到这里是想散心的,可转了一圈,却没丝毫的轻松,倒是越来越焦虑,就像女人每个月那么几天要来了一样。我想了想,应该是太惦记胖子和小背篓他们的安危,时间拖的越长,我就越担忧。
既然没心情转,我就打算回去,但刚准备要走时,突然就看到旁边的怡和茶艺馆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悬古墓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