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到这个小型仓库后,我就一直闻着一股怪味,之前我以为是仓库里的东西腐烂时的臭味,可到了楼上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们头顶上摆着这么多干尸。
跑掉的那个,和木板床的死尸基本差不多装束,唯一不同的是那人是白头发,稀疏的已经所剩无几。
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是死了七十年的人,死而复生了?
想到这儿,我就问胖子有没有这样可能,或者传闻什么的。
胖子说:“这种传闻多的是,有开棺见活尸的,有进墓见喘气儿的,不过大多是谬传,敢说亲眼见过的没几个,因为亲眼见过的基本没跑出来。前几年山东有个叫袁什么德的,说他奶奶就是他爷爷从清墓里拖出活尸,可后来有人就证明他压根就是在扯蛋,他奶奶是他爷爷在扒完斗儿回来的路上拾的野娘们。”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要说湿尸死而复生还有可能,你看看脚下的这东西,都他妈干成面了儿快,一碰就掉一块,刚才那狗日的跑的那叫一个溜,可不像是刚刚死而复生的样子。”
我见胖子一脚踢在干尸上,就和踢在一整块人形的烂木头一样,连关节都是僵的,一掰就可能全碎,根本不可能像脱肛的马一样,蹿那么快。
那他到底是人是鬼?
胖子扯着干尸的腿研究了一下,一手就拎了起来,像拎烧火棍似的倒提起来,颠了几下就从干尸上抖出几个硬币一样的东西,圆滚滚,银灿灿的,落地滚。
他立马把干尸随手一甩,撅着屁股捡起来,眉开眼笑道:“还他妈的真有货,哟,袁大头!”他翻过来仔细一看,“狗日的,不是双龙戏珠。”
在陈旧儿充满异域色彩的木屋中,陈设如此多穿着二战军装的尸体,我就像突然踏入一段被尘封的历史中去。虽然那些干尸已经僵成了一疙瘩,起尸的可能行很小,但待在这种地方总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很不舒服。
我见胖子兴趣迥然,似乎大有一路摸到底的意思,连忙拦着:“别他娘的摸了,这东西捞出去顶多也就值个几百块。你他娘的刚才放了两枪,指不定会把什么东西引过来,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胖子在裤子上蹭了蹭银元,吹了一下蹭耳边:“下地这么长时间,胖爷总算捞到几个子儿。”他看了一眼屋内的干尸:“这回便宜你们了,走,下去拎装备,咱们直接从这个门走,可能还能碰到那玩意儿。”
我们就立刻跳到下面的仓库,把底下的装备全都背在身上,又爬到干尸房,顺着刚才那东西溜走的门,走了出去。
这地下的日本建筑群,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用,竟然有如此大的建筑面积。我们顺着停尸房的门走出去,就看到一条和之前一样狭窄的木质走廊,两侧依然是房间,不过门却未封死。为了防止胖子的枪声真惹出什么东西,我们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的楼梯口,才打开旁边的一间房门。
在莫名的压抑同时,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就打开用狼眼往里瞅了瞅,只见里面的情况和停尸房差不多,也是十来张床上摆放十来具脱水的干尸。不过这个房间的东西却有条不紊,看陈设似乎是日军士兵在地下的集体宿舍。
胖子往里看了一眼,笑眯眯道:“进去瞅瞅先。”说着,就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如果抛开七十多年的历史尘埃的话,可以说这个房间很整洁,由于高度限制,木板床都是单层的。看尸体的姿势和脱水后面部表情,很自然,就像奔波劳碌了一天,刚刚进入梦乡时的样子。
胖子去搜口袋,大发死人财。我拿着手电随意看着。
屋内一共十具尸体,有四张矮桌子,上面摆放着大量陈旧褪色的日用品,我还发现了一副类似中国“叶子戏”的纸牌,不过上面的图画换成了发黄的日本艺妓,纸牌夹在两个行军水壶中间,水壶的盖子打开着,像是刚刚有人喝过一样。
我身边的那张床,床头摆着一张黑白的照片,像是全家福,床上的干尸还抓着一本书,眼睛闭着,应该是看书时睡着了。因为尸体脱水干揪的缘故,几乎是把指甲都扣进了线状书中,看来这家伙是个老书迷,似乎做鬼也要看完这本书。
我生出了好奇心,便忍着心中怪异感觉,掰了几下才夺下来。一翻书皮,竟然是繁体线状的《三国演义》,再一番,就见他正看到皇叔败走投袁绍这一回。
我有点乐了,暗道:我都看不懂繁体版三国,这小鬼子能耐不小啊。我放下书,在看屋内时似乎看到了昔日出事前的残像,有几个小鬼子围在一起打牌,旁边有人在围着观看,不时的还出声指点喧哗,其他床位有人在看书,还有人哼着怪腔小曲。
这些灵魂应该还在房中游荡,重复昔日的生活片段。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就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又转身看向那本《三国演义》。
二战时期小鬼子的工程兵中,怎么会有懂这个的人?
会写能认汉字和看懂一本繁体文言文的古书绝对是两码事儿,后者必须对国内历史文化和文体语言技巧有较深的研究才行。就像我为大学时,看一本俄罗斯的汉译小说,人物的名字我都搞不清,不是什么司机就是鸡丝,看着看着就串了。
所以一想到这儿,我立马意识到,这个房间内的小鬼子身份不简单,最起码不是普通的工程兵或者士兵。
这时候胖子有了发现,也不知道他搜到了什么东西,叫道:“我操,硬通货!”
我扭头一看,见他手中拎着一块黄澄澄东西,竟然是块包金怀表!胖子的发现立马证实了我的猜测。也顾不上恶心,就开始在床上乱翻。
一般来说,高级的日本军官或者特殊兵种才可能有金怀表这种东西。他们身份不一般,必然比普通士兵的权限要高,如果能搜到日记或者手札记录本之类的东西,多多少少会涉及到日军地下建筑的目的。那样我们也能从中推测点东西,不至于像二愣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老天突然睡醒了,我们甚至能找到关于出口的线索。
我翻遍干尸和床铺,没发现笔记之类的东西,不过倒是从他被子下翻出一件发灰的白大褂。我拿着白大褂看了一下,有点明白了。这里的干尸,似乎是一群医生?
妈的,小鬼子不会真在地下搞毒气研究吧?不管怎么遭不可能一点笔记之类的东西都没有。我立马换了一具尸体,几乎把尸体和床铺抖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就换下一具。
胖子看着我嘿嘿一笑:“看胖爷发财你小子眼红了吧,跟你说,钱财这东西,就是一个积少成多,现在的小同志就是眼高手低,小钱看不上,大钱又赚不到,以后多跟胖爷学着点,哟,发骚了?我操,你品味真他娘的差,干尸也不放过。”
一直翻到第四具尸体时,我摸到他怀里有个硬邦邦的纸质东西,我立刻就想到了笔记,便用力扯他的衣服。七十年前的布料,几乎一扯就撕开了。之后我在他骨子茬里一摸,就摸出一个叠起来的黄纸。
胖子小眼发光,道:“银票?!”
我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打开,看到黄啦吧唧的纸上,用钢笔画着一个简易平面图,旁边有标注,以一座三角架子一样东西为参照,拉出几条折线,各标“50、28、106……”等字样,没有单位,但我猜应该是米。
106那条线,以90度切角连接在一条双曲线上,双曲线中央画着一个圈,写着“輸入”二字,我知道这俩字指的是进口,胖子凑到了旁边,看一眼,顿时瞪直了眼:“妈的,这东西好像是地图。”
“二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东西可比怀表更宝贵。”捏着那张纸,我差点就蹦起来,暗道:贼老天你终于睡醒了,有了这东西估计就能找到出口。我激动不已,忍不住在纸上亲了一口,但旋即又想到刚从干尸怀里摸出来,恶心的使劲吐了几个唾沫。胖子来兴趣,把怀表往怀里一揣,伸手就夺了过去,上下一打量就道:“画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你看,这里就是我们下井之后的暗河道,这里是大裂缝,再往这里就是我们掉下去的房子,这里到这儿……”他咦了一声,道:“不对啊,你瞅瞅这条粗线是不是咱们走的盗洞?”
我擦嘴一看,顿时奇怪,还真是。那个小方格和连接的几道线应该就是夹层休息室和盗洞,盗洞尽头也就是我们曾经去过类似停车场的地方,以简单的方格代替,上面写着“実験室”地下一条虚线代替,一直到我们走的洞口和水潭,水潭是圆内波浪线,标注“三号池”,旁边应该就是胖子把我搁置的牢房,然而我定睛一看,却发现上面赫然写着“食料”两字。
我明白了,那个水潭里的庞然大物并不是巧合,而是小鬼子专门养的试验品,而且这种试验品还不只一个。而那条垂直向下铁链上那一串吊死的人,竟然都是所谓三号池地下怪物的食物!
我心中有种强烈的恶感,这群狗日的小鬼子竟然把国人当做饲料来圈养!我瞅了瞅眼前的尸体,一脚就把他踹下床,之后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骂道:“去你妈的!”
胖子瞟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地图,喃喃道:“古有伍子胥,今有小靴子,等咱们撤的时候一把火全烧了多解恨。先别忙着鞭尸,你瞅瞅这玩意是什么?” 悬古墓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