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立马站住,前面两个家伙头也不回地拉着挣扎的妇女死命地奔走。像拉一头猪一样没一点儿怜悯之心。我们三个看得是咬牙切齿,却敢怒不敢言。连走近一点儿的勇气都没有。我们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长途跋涉。连奈何桥的影子也没见到。
前面两个大家伙还在不知疲倦地往前赶着。我暗说真是傻大个儿,走这么远的路都不知道歇一会儿。我对燕子和瑶瑶说:“这样跟下去不行,他们万一不是去奈何桥的,我们不是白费力气吗?”
燕子说:“那怎么办?那女的不是刚死的吗,死了不是要去奈何桥吗?”
瑶瑶看着我坏笑着说:“嗷嗷哥,要不你去问他们打听个道?”
我点点头说:“嗯,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两个别靠太近,我赶上去问问情况。”
瑶瑶急忙劝阻我:“我是闹着玩儿的,你别当真。”
我笑笑说:“没事儿,李老头说我比别人特殊点儿,我想应该不会有啥问题。”说着我就朝前飞奔。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说不定,永远也回不去了。能办一件事就办一件事,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和王瑶瑶一块儿投胎重新做人。我不想把这些告诉燕子,不到最后定局的时候,我不想让她白白担心。
我没想到的是,燕子随后就跟了过来。她说:“咱们一块儿,不管发生什么事。”王瑶瑶也沿落后。她俩动作出奇地一致。
我一边追一边喊:“大哥,大哥,等等。”
前头正奔跑的两人闻声停下脚步。那年轻女人也暂时缓了口气。两个傻大个转过身来。妈呀,是牛头马面。我们三个人同时一愣。俩人嘿嘿笑着,吓得我们这会儿连跑也不敢跑了。
马面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大本子,左手撮起来放嘴边喷了点唾沫。一页一页翻着。翻到最后哼了一声往牛头手里一塞:“不是咱们漏掉的,花名册上没这三号人。”牛头接过来卷成一卷又塞进马面怀里嘟哝说:“不是就不是,还给我看个球。问问他们,干什么的?”
马面不满地嚷嚷:“要问你问,刚才花名册都是我查的,这次该你了。别想什么活儿都交给我一个人干。我工资又不比你多拿一个子儿。”
牛头马面的对话听得我们三人一愣一愣的。看来这阳间阴间情形都差不多。听到马面最后那话我们都想笑了。就这么面对面站这么一会儿,觉得他们不那么可怕了。牛头哎了一声问:“喊我们什么事儿?没看我们正忙着的,公务在身,有事快说,说不说,不说我们走了啊。他们不说,咱们走,马面。”
牛头说完转过身就想走,马面比他还快,已经往前走了。奶奶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牛头马面还怕我们几个小鬼不成。我这会儿真是一点儿也不怕了,大声喊:“大哥等等,我们打听个道儿。”
两个傻大个一听,嘿嘿乐着转身过来:“问路你早说啊,我以为你们又是要反应什么问题的。去哪儿你们,尽管问。”
我说我想打听下去奈何桥怎么走。
两个傻大个对望了一眼,摇头说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大声问道,“你们两个拉着她不是去奈何桥吗?”
牛头抖了一下手里的绳子:“你说她呀,她哪里能去得奈何桥,她年纪轻轻的就自寻短见,上有老下有小都不顾。她得去地狱里炼狱。”
马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老牛,这几个鬼头怎么着也是从咱们管辖的地盘上出来的。”马面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后面说什么我们三个人都没听清楚。
牛头按过话茬儿大声说:“马兄说的对,咱们地盘上出来的咱得罩着,你们几个,不是找奈何桥吗,听说,我们经常跑江湖的,当然听说的多啊,你们从这儿左拐,一直走,遇见三岔口就走有雾的那条路,过几个三岔口后,估计也就到了奈何桥了。”
燕子嘀咕说:“为什么去奈何桥的路都有雾啊?这叫什么说法,没听人讲起过呀。”
马面解释说:“当然得有雾,去奈何桥,那都是投胎的,没有雾,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不都捡好人家去,挤成一窝蜂,不乱了套了吗?”
王瑶瑶说:“那不是还喝孟婆汤的吗?一喝不就啥都不记得了吗?”
牛头说:“不记得是投胎后不记得前世的事儿,投胎前还是一个个都猴精着哪,那必须得有雾罩着。”
马面挥着手说:“走了走了,老牛。他们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俩家伙说走就走了。王瑶瑶说,走了最好,等会儿脑袋一热,再把我们也给抓起来就麻烦了。我看了看王瑶瑶说:“人家好歹是公差,哪能随便抓人呢。走吧”
于是我们就照着两个傻大个公差的话,向左拐一直走,到三岔口就拣起雾的路走。过了九个这样的路口之后,前面没路了,全是水,一大片的水。水上飘着浓浓的雾。王瑶瑶急得直跺脚,抱怨说:“走投无路了,真的走投无路了,没想到死后投个胎这也么难,还不如干脆站太阳下晒个灰飞烟灭算了。”
燕子拢一下长发说:“妹妹,你也不看看情况,哪还有太阳啊,自从出了医院你看见太阳了吗?要是有太阳,咱俩还能走到这儿啊。我想我们跟着牛头马面出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进了真正的阴间了,不再是游荡在阳间。”
燕子一说我惊出一身冷汗,当时光顾着跟上牛头马面,确实忘记了她们两个怕晒太阳的事儿。经燕子一说这才想起,我们跟着两个傻大个出医院后根本就没看见过太阳。我还想起一件事,出了医院后我们一直是走的,根本不曾飞过。我试着想要飘起来,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按道理我们是魂魄,要是还在阳间那是可以飘的。燕子说的没错,从一出医院,我们就进了真正的阴间。如果不是进了阴间,那真要了她们两个的命。
我对王瑶瑶说:“你先别着急,急也没用,燕子说的对,我们已经进入了真正的阴间,这一路上就没见几个人。这里雾气这么大,往两边走走看,有水就有桥,没桥就会有摆渡人,总还是能过去的。”
王瑶瑶说:“好吧,我们往哪边走?”
燕子说我们来时是先向左拐的,那就先往左走吧。
于是我们沿着岸边朝左一直走。越走雾越大。一团团的像棉花一样,那浓密的程度恨不得一伸手抓住就能握到手里。走没多久,燕子叫道:“看,前面好像有桥了,前面好像有个桥。”
我们加速奔过去。果真是个桥,桥面一直朝雾里延伸,看不出来有多远。
王瑶瑶不管三七二十一,嘴里叫嚷着:“有路总比没路强。”直接就跑上了桥。我和燕子也跟着跑上来。三个人一路向前猛跑,一直也下不了桥,好像这桥面特别特别长。王瑶瑶说:“干脆我直接跳下去得了,你们赶快回去。我不喝那孟婆汤,到时候还记得去找你们。”
燕子一拽王瑶瑶的胳膊:“说什么呢瑶瑶,这根本就不是奈何桥。奈何桥头必有孟婆给汤喝,你不喝那汤,根本就上不得桥,你别随便见个桥就当是奈何桥。”
王瑶瑶站住,往来的地方看了看,奇怪地说:“咦,来时的路没了。”
我和燕子闻声回过头去,来处的路雾气浓浓,什么也看不见。在目光能及的地方,那桥明明是断的。也就是说,我们站在一个只有前进没有退路的桥上。这种情形我想都没想到过,不要说见到。
我们三个相互看了看,就接着往前走。很明显,只要不想一直站在桥上发呆,就只有朝前走一个选择。
走了半天工夫,隐隐见前面有一石碑,上书“离魂岛”三个字。看那石碑位置,已在下方。桥面已开始向下。这座长的离谱的桥已经到头了。我们原以为这是一坐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怪桥,现在有了接地之处不禁让我们一阵高兴,向前一溜小跑。下了桥后再回头看看,和我们想像的一样,桥没有了。
我们仔细查看四周,这里仍然雾气茫茫。但比起桥上已经略淡些。我们是在一个岛上,一个叫离魂岛的小岛上。放眼往外看去都是水。水上是浓浓的雾气。岛上也是雾。地上是沙子,石块,和一些没有生气草,明明是夏天,这草却给人一种深秋的感觉。
三个人在那站了一会儿,我看着她两个自语说:“这是一个孤岛。”她两个跟着点头说:“嗯”。
我接着自语说:“我们上了牛头马面的当了。”她两个继续点头说:“嗯”
我再自语一句:“我们很难离开这个离魂岛了,下面该怎么办?”她俩异口同声地问:“对呀,怎么办?”
我被这两个人给气乐了。那语气那腔调像两个人商量好的一样。她俩互相看了看,也不禁笑起来。原以为下了桥就是从地狱到天堂会柳暗花明,谁知道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我们仍旧没有出路。
我对燕子和瑶瑶说:“要不想坐以待毙,我们只有朝前走。尽管朝前走不一定有希望,但不走就一定没有希望。”
我一边走一边逗王瑶瑶:“瑶瑶,你看在这阴间是不是也挺好玩的,想去哪去哪,不吃不喝,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也没人管。要不你别去奈何桥了,就在这自个儿遛达吧,我和燕子就回去了。”
王瑶瑶不上我的当,笑着对我说:“嗷嗷哥,你得想出来离开这岛的办法再来和我说这话。要不等我们离开了这离魂岛,我和燕子姐就留这阴间,你自个儿回去得了。”说完使劲拉燕子胳膊。燕子只笑不说话。
我说,得了瑶瑶,出了这鬼地方,还是陪你去找奈何桥吧。
燕子想起什么似地说:“嗷嗷,我们在井下等你时瑶瑶说是鞭炮声使得我俩都没有进入我的身体,那是谁放的,他为什么救我?”
我说是李民,我铁哥们儿,是卜算子安排的。燕子马上问:“你表舅爷,那他人呢?”
这时瑶瑶指着前面说:“看前面,看前面。” 易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