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华如初又如愿以偿了。
任家看不起粗鲁的武林人,对闻佑这个出身世家,通身作派极有气度的外甥女婿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
向来重规矩,等闲不见客的两个表小姐都请了出来和这个表姐夫见礼。
闻佑看得出来如初不喜这两家人,他的表情也就只是淡淡的,不失礼,但绝称不上热情。
偏他越是如此,任家人越是喜爱,当任家最小的冉冉小姐时不时飞个眼神过来时,华如初高高扬起了眉。
再一看二舅妈当没看到的别开了头,她心里就玩味起来。
用眼神制止要发作的兄姐,华如初脸带笑意的开口,“二舅,冉冉表妹今年十五了吧,订亲了吗?”
“已经在挑人家了,咱们任家的姑娘不愁嫁,想当年多少人排着队的想娶你娘,你娘却硬要对一桩没凭没据的娃娃亲认真,嫁给一个武夫。”
“二舅的意思是我娘现在过得不好吗?是我爹做得不够好还是我们这做儿女的不孝顺?舅舅您指出来,我们一定改。”
“……”任家老二任许真顿时哑了声,就是对什么事都较真,华家人对妹妹都挑不出差来。
华家老人还在世时对儿媳妇是喜爱有加,华老夫人手把手的教会她掌家,早早的就将家交到她手里,从不指手划脚,天底下这样的婆婆不多。
妹夫就不用说了,家里没一个妾侍,事事依着雅真,华家的底子本就不差,新建的华家美伦美奂,就是他们去了也舍不得离开,这些年下来说是扬州第一名门也不为过。
别人家的男人出门谁会带着自家婆娘跑?可妹夫不,一两年内总要带着她出去走一走,就是家里的夫人也羡慕不已。
论儿女……雅真的三个儿女个个没得说,就是他和大哥家的几个也未必及得上,他就是想挑理,也不知道要从何处下手。
华如梦垂下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儿子,掩下眼神中的笑意,她怎么忘了家里最吃不得亏的那个就坐在这里,哪用她去表达不满。
任家两兄弟是没有分家的,看二弟接不上话了,任家老大任永真就板起了脸,端着长辈架子道:“你二舅明明就没有这个意思,你身为小辈怎如此咄咄逼人?还不道歉?”
“大舅,二舅既没有那个意思,小妹也就没有那个意思,此事便揭过去了,二舅您说可好?”
“过门是客,老爷,您别这么大气性。”任大夫人也劝了句,笑语晏晏的重新提起任冉冉的婚事,“你二舅看好了几户人家,都是书香传家,且族中有为官者,门户倒也相当。”
华如初心下冷笑,这明明是高攀了,何来的门当户对?
外公要在世还能撑起门面,可外公走了,两个舅舅都是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之辈,能做成山长都不知道有外公多大的面子大,真要说门第,任家早没了当年的风光。
他们对阿佑态度如此不同,只怕也是觉得他们才是门户相当的。
这还是她没有说阿佑现在是闻姓,不然不知得有多热情。
有心说出来更刺激他们,可一想到他们可能会有的态度和神情就省了这心思,她不想在阿佑面前这么丢脸。
可就这么看着他们得意绝不是她的作风,她心眼小,眦睚必报,小时候跟着爹来任家走动,任家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能让她记一辈子,爹不想娘难过,什么都忍了,她却不能。
她爹是英雄,她捧着敬着都嫌不够,凭什么被别人糟蹋?
在他们兄妹渐大后,娘就不让爹登任家的门了,不管什么事都让他们兄妹来,显然娘全是知道的。
从那之后她就自由发挥了,表面上再客气恭敬不过,让他们以为自己占足了面子,可真要论谁吃亏了,难说。
端起杯子做了做样子又放下,华如初抬眼道:“那可真得恭喜二舅了,希望冉表妹能比我娘过得幸福,对了二舅,不知对方是什么官?几品?比之我夫君的四品如何?”
“外甥女婿是四品官?”如华如初所料,任许真失态的站了起来,声音都高了许多,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眼角余光看到任冉冉眼中光彩连连,华如初冷笑,却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思,在心里说服自己,总不能因为别人俗了就自己也要跟着俗了。
不过话既已起了头,任家人哪会让她沉默,“如初,是外甥女婿家里的老人是四品吧?”
华如初笑笑,低了头不说话。
闻佑侧头看了妻子一眼,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私印,“请过目。”
华如初讶然抬头,他怎么将这个随身带了?
任许真什么风度什么架子都忘了,大步走过来拿起私印眯起眼睛看,居然是统领印?!
怎么可能!南朝的统领官职有几种,可哪一种官阶都不低,最小也是六品。
就算外甥女撒谎了,外甥女婿只是六品,也比他看好的那家人要高。
任永真心里也很在意,看弟弟的神情忙问,“不对?”
任许真摇头,不死心的追问,“哪处统领?”
“禁卫军统领。”
“……”屋子里这下安静了,确切的说是将任家兄弟给镇住了。
统领里位置最高的就是禁卫军,说是四品,却因为离皇上最近,就是三品官都不一定有他们更得圣心。
这么年轻就是四品,可见这外甥女婿有多得皇上看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要是能借他之势……
任许真心里一片火热,心里打起了其他主意,冉冉长得好,又正值花龄……
古有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也是美事一件嘛。
这么想着,任许真看了女儿一眼。
任冉冉是个很有几分聪明的人,在扬州城里素有小才女之名,再加上长得好,要许门好亲确实不难。
原本觉得父亲说的那家就极为不错了,可现在见着表姐夫,心里刹时就改了主意。
长得如此伟岸的男子是她平生仅见,一点不比她曾心仪过的表哥逊色。
心里本来就有了点想法,又听说他这么年轻便是四品官,她脑子里就已经活络开了。
要是能以平妻之礼进门,她便不会矮表姐一头,以她的学识手段,表姐不过一个江湖武夫的女儿,绝不会是她对手。
接收到父亲的眼神,任冉冉心下大喜,含羞带怯的看了闻佑一眼便低下头去。
华如初被那个眼神恶心到了。
“表妹不舒服?”
任冉冉不解的抬头,眼里羞意尚未褪尽,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表哥大表姐眼神不善的看着她,而大伯母和堂姐则面有异色。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任冉冉脸上再不复红润,低头轻声道:“谢小表姐关心,我很好。”
“我看你脸色泛红,还道你是不是受了凉,原来是我误会了。”华如初轻笑,“大冬天的,受了凉麻烦得很,冉表妹要小心注意才是。”
任冉冉咬牙,“谢表姐关心。”
华如逸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起身道:“今日家里有客来,出来时娘便叫我们兄妹几个早些回去,就不叨扰了。”
任许真忙挽留,“这都快午时了,吃了饭再走吧,离得也不远,不急。”
“不用了,回去正好能赶上,走吧。”
“如逸……”
华如逸当没听到,行了一礼转身大踏步离开。
今日出行是用的家里最大的马车,坐上一家人绰绰有余。
和来时的欢声笑语相比,回去的路上沉默异常。
都到半路了华如逸才叹了口气,对初次登门便看到如此丑态的闻佑道:“让你看笑话了,他们以前虽然就爱攀高枝,但没到如此程度,现在却……”
闻佑摇头,“无碍,这样的人我见得多。”
像华家人这样的他反倒是见得最少的,所以这样的场面真的不算什么。
华如梦冷哼出声,“他们既然起了心,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等着吧,明后日他们一定登门,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娘会赶人出府。”出乎意料的,严柯接了话。
“娘肯定会。”华如初把玩着阿佑的私印,转头问出心里的疑惑,“你怎么将这个带身上了?”
“放习惯了。”
“小心掉了。”华如初说着就往自己荷包里放,“先放我这,回去后我让人收起来了。”
“好。”
看两人还在这黏糊,华如梦没好气的横两人,“都有人打你丈夫的主意了,你还有心操心这些小事。”
“这是大事,丢了才麻烦。”华如初驳她,“再说他们再打主意也要看他们打主意的那人会不会上勾,阿佑,你看得上任冉冉吗?我看着她也没比朱家小姐强。”
知道如初还是不高兴的,闻佑心里却有些欢喜,这不正说明如初在乎他吗?
“没注意她长什么样,襟兄不是说了娘会将人赶走吗?不用我出面,以后我和她也见不着。”
“很遗憾?”
“不,正好。”
这时正好到家了,下了马车,华如逸嘱咐道:“先不要和娘说,等客人走了晚上再说,免得娘在客人面前还得装笑脸。”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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