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他说完，我一下握住他的手，“不！皇上要杀你，乃因我之故，我不求你能随我一起离开大唐，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只求能留下来陪着你，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他沉默凝注着我，幽暗而迷蒙的眸色在灯火下闪烁着清润的亮光，动容道：“我知你心意，但你也要顾念孩子，他们离不开你。还有岳父，你怎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用力地摇一摇头，道：“慕云已经长大了，即便没有了我，我相信他也可以坚强地成长。至于璧君，我会将她托付给萍儿，萍儿性子善良柔顺，她能照顾好璧君。阿爸……”提起阿爸，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嗓音低喑中透出深深的愧疚，“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阿爸，他含辛茹苦抚育我长大，可我却无法侍奉他终老，只希望他老人家能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停顿半晌，手下更用力地握他的手，“我相信阿爸会理解我的。夫君，就让我跟着你吧！”

　　他深深吸气，黯然道：“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活着。”

　　我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幽深的目光向他传递着此时坚如磐石的心意。四目相交，刹那间，记忆如逝水逆流，恍然又忆起与他经历过的那些曲折往事，不禁百感交集，如今这样能与他相爱相守的日子，岂是“来之不易”四字所能概括？我眼前弥漫出水雾，唇角却勾出一抹微笑，“玉衡，我记得许多年前在庭院的小竹林中，我就曾与你说过，我向往如爹娘那般相爱相守的生活，即便只短暂如西坠的余晖，我也会因拥有刹那的绚烂而心满意足。有时候，活着并不是全部，你可知道，你不在的那五年我是如何一日一日挨过来吗？”顿一顿，我的语气是发自由衷的恳然，“我不想再过那样生不如死、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所以，求你让我留下来，与你一同面对。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也不会再与你分开！”

　　他眼中波光潋滟，漆黑地眼眸中映出我的容颜，我的神色从未如这一刻忠贞坚定。相视良久，玉衡长长叹息一声，旋即又整肃面色，他的眼神也从未如此刻这般郑重，“芸儿，你当真不悔？”

　　我斩钉截铁地回道：“不悔！我随君之心，尤比金坚，除非山无陵，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

　　不长的一句话，却是我十八年情感积淀最深刻的倾诉，随着这一句话说出，仿佛尘世间一切浮嚣、骚动、不安都成了虚像，内心深处只存了一种对爱的笃定。天下不管，唯爱而已。

　　大军从长安出发，一路跋山涉水，西出玉门，直抵瀚海。

　　久违的大漠依稀还是幼年时看到的景像，荒芜而辽阔。碧空如洗，没有一丝云彩漂浮，漫漫黄沙不断地延展到视线所及的极限，连接着苍茫天际。零星有几棵沧桑的胡杨，干枯龟裂、形似枯树的树身上，顽强地伸展出璀璨金黄的生命。 鸾凤鸣之凤凰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