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黯然退场
两人动作一顿,孟子清立即走上前来,将休夫书递给莫离亭。
莫离亭固执的不去接,被孟子清强硬的塞进他怀里。
“莫离亭,我休掉你了,今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别来扰我,我也不会去扰你,各自放手,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语毕,她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牵挂。
莫离亭捏着那片裙角,只觉轻飘飘的休夫书重如千斤。
他没有任何话说,他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眼帘,他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而后用力捏紧了手中休夫书。
“请吧,不送了。”
冷哼了一声,燕十三做出请的手势。
他一脸嫌恶,莫离亭没生气,只是淡淡道:“我还会再来的。”
“莫离亭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我宸王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要是再敢来骚扰子清,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真让人觉得恶心,我燕西行以前瞎了眼了,没能看穿你的真面目,但从今日起,你我兄弟一刀两断,再见面时,你我就是敌人,我不会在对你留手了。”
他说了这么多,莫离亭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最后看了眼孟子清离开的方向,而后轻声道:“照顾好她。”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走的十分干脆利落。
转身那刻,他将休夫书揣进怀中,紧绷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松懈。
这样,她就安全了。
那就如她的愿,放她离开吧。
莫离亭走后,孟子清将自己关在房中大哭出声。
这一切来的真的太过突然,她在想,要是莫离亭能有一瞬间的迟疑,或者能够开口挽留,她可能就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也许那时,她还能放下尊严,去与他重修于好。
但是现实往往没有那么顺遂。
他毫不在意的走了,她却只能躲在这里痛哭流涕。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啊!
期间,燕十三和石悦都来敲过门,但都失望而归。
两人站在院中,听着屋中的哭声,面面相觑。
石悦有些担忧:“她的嗓子还没好完全,这样下去,会伤的更严重的。”
燕十三眸光微闪,没有答话。
“算了,我还是去给她煎副药吧,一会儿你端给她喝。”
“好。”
得到她回应后,石悦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出去。
望她离开的背影,燕十三眼眸深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夜幕降临后,孟子清靠在门边,眼睛肿的不成样子。
燕十三推门进来时,就望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他将手中端着的药放在桌上,而后走到她身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石悦说你的嗓子还没好,给你熬了温养的药,等你喝完,她一会儿就过来给你背上的伤口换药。”
孟子清看了他一眼,他顺势坐在她旁边,与她并肩靠坐在一起。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今日是我没有防备才会让他进来,以后不会了。”
听着他的话,孟子清扯了扯唇角,心中酸软的不成样子。
歪头靠在了他肩上,她轻声道:“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应该这么客气。”
“好。”靠了一会儿,孟子清哑声答应。
虽然很享受她依赖自己,但他关心她的身体大于这份享受。
“喝药吧。”他说道。
“好。”
听不出情绪,她望着他起身去端药,而后接过药,一饮而尽。
入口的那瞬,她只觉药很苦,一直苦到她心里。
只是药再苦,却没有她的心苦。
一碗药喝完,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将碗还给燕十三。
“苦吗?”燕十三问。
孟子清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苦。”
“苦就对了,我第一次喝石悦熬得药时,也觉得很苦,不过没关系,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而后从小布包中拿出一些蜜饯递到她手心。
“尝尝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他像个孩子一样哄着她,她就听话的将蜜饯丢进嘴里。蜜饯一入口,酸甜的味道就驱散了药的苦味,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燕十三笑着说:“别哭,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戏言。
他说会护着她,就一定会护着她。
他从不曾骗过她。
闻言,孟子清睁开眼,向他伸出了手。
燕十三楞了一下:“要做什么?”
“抱一下。”
说着,她就倾身过去,轻轻拥住他的脖子。
她将他抱住的瞬间,燕十三就僵硬在原地。
他的心中有欢喜,又激动,但更多的是失落。
他知道,她这样不过是为了感谢他。
反手将她拥紧,他能感受到她的冰冷,试图用自己的温热驱散她的冰冷。
孟子清只将脑袋埋进他颈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神经缓缓松懈,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这些日子经历的东西,比她这辈子经历的都多。
好在,终于结束了。
深夜,被渴醒的孟子清睁开双眼,屋中还亮着灯火,燕十三就靠在她的床边打盹儿。
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看向她。
当四目相对,孟子清哑声道:“我想喝水。”
他什么话都没说,沉默着起身去倒水。
喝完水,孟子清靠在床上,他体贴的在她后背塞了个靠枕。
即便在不愿意,但这一刻还是来了。
燕十三有些于心不忍,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只静静望着她。
“你猜到了?”孟子清笑着问,眼中充满了抱歉。
“嗯。”燕十三闷声点头,而后将她的手握入掌心,沉默一瞬,他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留在这里,不过没关系,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去。”
孟子清摇头:“不用了,这里更需要你。”
“但我需要你。”
他脱口说出这句话,等反应过来时,他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随后别开目光,不敢直视她。
“我知道。”微愣后,她又笑了起来:“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别人更需要你呢?”
他沉默着不说话,孟子清知道他在逃避。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继续说:“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我不希望你的人生被我拖累,西行,有些东西该珍惜的时候就要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这些日子我已经看出来了,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情,并非男女之间的感情,或许有些是,但更多的,是亲人之间才会有的……”
“我没有,我就是对你……”
“别说好么,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要怎么面对……”抿了抿嘴,后面那个名字她识趣的没有说出来。
有些话,点到为止,她知道他懂得。
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又是一阵沉默。
等待他回话的孟子清始终含着微笑,面容愈发娴静温柔。
良久,他才瓮声瓮气的问:“如果没有莫离亭,你会接受我吗?”
孟子清摇头,没有丝毫犹豫:“不会。”
“为什么!”
“如果没有他,那我便不会遇见你了,若注定就没有相遇,又何来的结局呢?”
如果没有遇见他们,她该是个普通的女子,嫁个爱自己的丈夫,和和美美过完一生。
只可惜,宿命如此,谁也逃不了。
燕十三顿时就不说话了,他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最后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想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不过,我想去个没人找的到我,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平静的过完以后的日子。”
“那你不回来了吗?我……我若是想见你,该怎么办?”
听她说要去个无人的地方过完一辈子,燕十三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害怕,害怕永远也看不到她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惊恐,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那就叠个纸鹤吧,就挂在这个房间里,想我的时候你就叠一个,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想我了,那就将所有的纸鹤都烧掉,就当我没来过,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燕十三面露痛苦,哑声询问。
“那就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吧,西行,对不起。”
“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清儿……”他起身将她拥进怀中,心酸的说道:“我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明知不可能,他还是想要争取。
孟子清笑道:“你这样很像一个孩子。”
燕十三:“……”
“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就让他认你做义父好不好,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好。”
只要是她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如果她有孩子,他一定会视若己出,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只是以后都见不到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孟子清又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将她松开后,他神色罕见的认真,耐心聆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走之后,麻烦你照顾好我的家人,我会给他们每人都写一封信,在我离开那日,麻烦你转交给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就说我只是去游历了,等我看遍东陵的大好河山,我就会回来的,请他们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永远爱他们。”
“好。”燕十三眼中有着泪花闪烁,他没有一丝犹豫就点头答应。
他也不问她为什么不见她们最后一面,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或许,就跟他想的一样,她怕见了他们之后,就没有勇气离开了。
他向来了解她,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呢?
这样的她,只会让人心疼。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能扶我起来么?”
这一夜太漫长了,既然已经醒来,孟子清就没了睡意,她要找点事情做。
燕十三将她扶了起来,按照她的要求为她找来纸笔,她就端坐桌前,一笔一划开始写要他交给她家人们的信。
她的家人何其多,她每一个都不曾忘记。
写了一封又一封,神色无比郑重。
燕十三催了她几次去休息,她都无动于衷,依旧下笔不停。
既然劝不动她,那就陪着她。
他帮她磨墨,而后沉迷她的认真容颜无法自拔。
她写的手酸时,他又心疼拉过她的手,帮她按摩。
一直忙碌到天明时分。
等到第一缕晨光穿破云层,孟子清才放下笔,将最后一封信叠好,装进信封,然后封上蜡。
望着信封上的署名,燕十三有些疑惑:“这是写给你爹的?”
“嗯,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给他写封信,到时候你将这封信交给我娘,让我娘收好吧,让她不要拆开看,将其和我爹的遗物放在一起,这样就好像我和爹永远陪着她一样,她就不会难过了。”
“清儿……”
唤了她一声,燕十三抿了抿嘴,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孟子清也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将所有信都收好,然后全数交给燕十三。
“明日,你就送我走吧。”
“这么快,你不多留几天吗?”
“我怕我再留下去,我就不想走了。”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走,怎么会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放弃呢。
深深看了她一眼,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个无奈的字眼:“好。”
——
翌日一早,梳妆完毕的孟子清在石悦的搀扶下出了房门。
院中,燕十三已等候多时。
他昨夜一夜未睡,就为了这一刻。
他要亲自送她离开。
为了不被人发现,孟子清易了容,伪装成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孕妇。
当然,她这并非伪装,而是和石悦商量之后的结果。
只有这样,才能瞒过众人耳目。
谁都不知孟子清有孕,这样就算有人检查,也不会认为怀孕的这名女子就是孟子清。
一路上,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在孟子清上了马车后,石悦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她,才说道:“这里面我给你留了一些药,上面我都标注好了是治疗什么的,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便祝你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
孟子清微笑点头:“多谢。”
语毕,放下了车帘遮挡。
当车夫打马离开,石悦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轻轻叹息了一声。
希望她的黯然退场,能给她心爱之人带来他想要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