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纵横交错。那些石梁越来越密集。到了后来,就算是想掉下去恐怕也不容易了。
八婶在我身后忽然拉住了我。
我正要说话问她。八婶却捂住了自己的嘴。
八婶一向是个大嗓门。有什么话都不吐不快。现在这个反应,实在奇怪。
当下我也不动声色,眼珠向后撇了撇,向八婶示意:“是不是附近有什么东西?”
八婶点点头。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八婶所指的方向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我轻轻把手电移过去。发现这里的石头不是这里常见的青石,反而是黑色的。油光锃亮。
我想伸手去摸。八婶又把我拽住了。示意我仔细看。
我仔细看了看,这些黑石一块块整整齐齐垒在一块。中间的缝隙很小。看得出来,建造的人手艺高超。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石缝之间长了不少的野草。这些野草很纤弱,但是长得很密集。颜色枯黄,看起来营养不良。更奇怪的是,这里没有风,但是它们一副随风摆动的样子。
忽然我心中一动。仔细向两旁看了看,不由得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哪里是什么黑色的石头。这分明就是一条条的蜈蚣。一条紧挨着一条,趴在墙上一动不动。它们个头一般大小,爬得又密集。在昏暗的手电光下,很难分辨。
刚才那些随风摆动的小草,根本就是蜈蚣露在外面的触须。
我和八婶小心翼翼。生怕碰到那些蜈蚣,一旦惹怒了它们,恐怕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再往前面走。石梁大多已经断了。断了的地方,纵横交错,坑洼不平。上面盖了很多薄薄的木板甚至竹片,一脚踩上去,有时候会向下漏。
我和八婶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要仔细试探一番。不然真的踩上什么东西,真就掉下去了。
我用手电向上照了照。就在我们的头顶上,破了一个大洞。伸手就能够到。
我和八婶对望了一眼,彼此的心思自然都很明白。我把手电交给八婶。然后两手探出去,抓着洞口向上,爬了上去。
我蹲在洞口,稍微停了停,没有什么异样。边伸手,把八婶的手电接了过来。
我用手电向周围照了照。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这里只是一个很空旷的地方罢了。
我把手电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伸手去拉八婶。
八婶的身子不是一般的重。我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始终没有把八婶拉得离了地。
八婶伸出右手搭在洞口,自己也使劲的向上窜。我们两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八婶的上半截身子给拖上来了。
八婶累的气喘吁吁,甚至连爬上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搭在洞口,呼哧呼哧得喘粗气。
这时候,我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这声音很轻微,但是肯定就在我俩附近。
我捡起地上的手电,仔细得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候,八婶总算把一口气喘匀,对我说:“大力。我觉得身子下边有点麻,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让蜈蚣给咬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我举着手电,慢慢搬开八婶的身子看了看。
随后,我小心翼翼得退了几步:“八婶,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八婶小声骂我:“混小子,你吃撑了你?”
我说:“婶。好消息就是。没有蜈蚣咬你。你身子周围没有虫子。”
八婶一听这话,心里踏实多了。挺身就要站起来。
我连忙止住她:“但是还有个坏消息。刚才咱们也看见了。这下面是石柱支撑着。不是实心的。洞口周围的地面。被您老人家压坏了。周围的砖石像是摔坏了的镜子。”
这下八婶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了。
谁都知道,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这周围的一片肯定得坍塌。到时候八婶会漏下去。运气好的话,摔在石梁上,落满身土再爬上来。运气不好,直接掉到下面的长生河里,被水拍晕,是生是死还不好说。更可怕的,是惊动那些蜈蚣,到时候,我们两个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八婶趴在洞口,小声得冲我嚷嚷:“你快点给我想个办法呀。我总在这吊着也不是个事。”
我挠了挠头,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得把手伸过去:“八婶,您老别着急,慢慢蹭过来。”
八婶抓着我的手,身子紧贴着地面不敢离开。一寸一寸得爬过来。等我俩终于站在远处,长舒了一口气。那地面再也坚持不住,轰然一声,塌了。洞口瞬间扩大了一圈。
八婶心惊肉跳的看着那里。
我催促她:“快走吧。那些蜈蚣没准上来了。”
我和八婶加快脚步,想逃得距离这里越远越好。
这里很空旷,很快,我们就看不到刚才的洞口了。走了几步,我觉得这里的黑暗像是加重了一层似得。即使拿着手电也照不了多远。
我对八婶说:“是不是起雾了?怎么我觉得这光照的越来越近?”
八婶接过手电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手电的灯泡,忽然惊恐的说:“不好。是没电了。”
八婶拉着我疾步向前:“手电在这个节骨眼上没电了,咱们快点走。”
我心中着急:“这是往哪走啊。到处漆黑一片。在这里乱走倒不如等死。”
但是这话我没说出来。因为,在无边的黑暗中等死实在太可怕了。倒不如像八婶这样,死也痛痛快快的。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向前走。忽然八婶哎呦一声。不知道前面怎么了。
我慌张的问:“怎么回事?”
刚问完这句话,我觉得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栽倒。本以为这下得磕得鼻青脸肿了。没想到,居然倒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居然还很舒服。
我正在思量身子下面是什么。就听见八婶大骂:“砸死我了,混小子,你还不快滚开?”
我连滚带爬得爬起来了。
黑暗中,听见八婶摸索了一阵。然后刺啦一声。一根火柴被点燃了。
我看见那团火苗映着八婶的肥脸,不由得有些生气:“你有火怎么不早拿出来呢?黑灯瞎火的走这么久。”
八婶举着火柴说:“油纸包里就剩下三根火柴了。你打算让我多早拿出来?”
我哑口无言。
八婶举着火柴的手向下。下面是一具尸体。
确切的说,是一具干尸。
这尸体干得没有一点水分。快缩成一团了,很是恐怖。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从那张扭曲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人。
八婶嘴里嘟囔:“这是谁呢?”
我说:“这人身上的衣服只剩下零星的布片。谁知道呢?”
八婶看得入神。没想到手上的火柴烧到头了。手指被烫的猛然一松。火柴正好掉在那个人身上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着了。火光熊熊。
可能是死了太久了。也可能是因为身上的水分都没了。这个人烧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像是旺盛的蜡烛。
八婶叹了口气:“罪过罪过。”
我劝八婶:“您老也别不安心了。在这荒郊野外的。这位老兄还能享受到火葬这么高的规格,也算不错了。”
刚才我一直埋怨没有亮光。这下可好。有了这个火光熊熊的尸体。周围的一切都可以一清二楚得看见了。
我们最先看到的,就是这具尸体不是孤立的。在尸体的周围,还横七竖八得躺着很多。他们全都是干瘪的。
我和八婶四处张望了一下,想看看这里有没有铁蛋等人的踪迹或者是出路。甚至王天骄有没有带着桃花躲在这里。
但是,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空荡荡的。顶多偶尔有一根大柱子相支撑。
只有在不远处,堆着一堆碎瓦片之类的垃圾。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我和八婶慢慢走过去,一路上小心翼翼,不过,幸好没有发现蜈蚣的痕迹。
等我们走进了那片碎瓦,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瓦。而是一片片的薄铁片。这种铁片很眼熟。有点像是古装剧里将军的铠甲。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们绕着铁片转了一圈。转到侧面的时候,借着火光。我看见蛛网一样的东西把那里缠得层层叠叠,十分严密。
八婶忽然发了疯一样撕扯那些东西。我大惑不解的看着她。
一会的工夫。她居然从里面拉出一个人来。
我看那个人紧闭着双眼,容貌憔悴,居然正是铁蛋。
我诧异的问八婶:“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
八婶淡淡的说了一句:“母子连心。”
我想到,可能青龙等人还在里面。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学着八婶的样子,开始拉扯那些蛛网一样的东西。
那些碎甲交错摞起来,里面稀稀疏疏居然有个不小的空间。
我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几个影子。心中一阵喜悦,想探身进去,想办法把他们拉出来。
但是头上忽然朴素朴素掉下很多铁片。
我把脑袋抽出来,发现这座小山一样的垃圾堆。动了。 蛊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