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个人大喘着从台阶上走上来。正是船老大。
船老大满脸是血,衣衫褴褛。上衣已经被撕成一条一条的了。他边走边把那件破衣服扯了下来。
铁蛋走过去:“怎么回事?”
船老大说:“大哥。不好了。我的小弟们造反了。我这是给人打得。”
铁蛋跺跺脚:“你怎么当大哥的?你不是号称纵横黄河,水里来水里去,除了龙王爷没人能制的住你吗?”
船老大面不改色:“大哥,我们吃江湖饭的,不说的夸大点,制不住人啊。”
铁蛋一把将他按到地上:“你给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老大喘了几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按照你的吩咐,回去收拾残兵败将,把李大胆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李家的东西随便搬。”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李家有什么东西啊。让你们随便搬。你可真逗。”
船老大:“哎,破船也有三千钉。怎么也能收拢出点东西来。上次我们围住……”
铁蛋打断他:“说重点!”
船老大点点头:“对对对,说重点。话说我们围住李家之后,那当真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心想,万一里面没人,那不就糟了吗?于是我带了几个人重新去。结果……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
铁蛋一脚把船老大踹倒在地上:“你他妈快说。”
船老大从地上爬起来,兴致不减:“话说当时,我进去之后,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李家人已经望风而逃了?虽然我在这一代名气不小,但是我可是第一次恨我有这么大的名气。”
铁蛋从香炉里抓出一根烧了一半的香,插到地上:“这根香烧完之前,你还没有说完。我就把你点了。”
船老大语速加快,说话像是爆豆:“后来我发现,草丛里面有异动。我还以为李家两口子按耐不住了,在院子里就……”船老大一边说着,一边揉着头顶淫笑起来。
八婶走过来,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他脸上:“问的是这个吗?”
船老大捂着脸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但是一时间不敢贸然动手:“你是谁呀?你敢打我?”
八婶理直气壮:“我是铁蛋的妈。”
铁蛋忍不住说:“大婶,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船老大嘿嘿笑了两声:“我认识一个医生专门做亲子鉴定的。技术高,疗效好,价格还公道。”
杨念魂说:“能给个批发价不?我们这还有一个要认爹的。”
我怒气冲冲:“你怎么说话呢?”
杨念魂说:“我说错了吗?”
我指着她冷笑:“你想认,你还没得可认呢。”
杨念魂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来打人。我自然不怕她,摆个架子打算把她一脚踹飞。
但是我们两个都被拦下来了。
八婶数落杨念魂:“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先是和铁蛋打架,后来又和青龙打架,现在又要和大力打。”
杨念魂气的满脸通红,瞪了八婶一眼。估计是念在八婶岁数不小了,始终没有再动手。
青龙低估了一句:“真是有意思。我们这群人,好像大多都是孤儿。”
这句话很轻,但是好像有什么想说。我抓住话头,觉得青龙的话很重要。正要细想,却被铁蛋打断了。
铁蛋正在揍船老大,把他打得鬼哭狼嚎。原因自然不问而知。船老大说话太罗嗦了。
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两颗牙。船老大捂着嘴,口齿不清得接着说:“我走近了一看,看见一只大猫正在玩草绳。但是这只猫很奇怪。我凑近了一看,吓得哇哇大叫。您猜怎么着?”
船老大说了两句就忘了疼,又想卖关子。好在嘴上的阵痛提醒了他,他又絮絮叨叨得讲起来:“原来,那只绿油油的大猫不是猫,是长着绿毛的老鼠,正在咬一只一米多长的蜈蚣。我跟您说,我长这么大可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蜈蚣。当时给我吓得,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简直是手脚并用,撒腿就跑啊。绊倒了就爬,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不料,这时候,有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正着急,看见有人拦在前面,不由分说想把他推走。那人被我推得一趔趄。随后我觉得手上黏湿一片,我拿回来一看。上面全是血。这下可把我吓坏了。我连忙抬头,看见我面前站着满身血污的李大胆。
“这李大胆还没死。直挺挺站在地上,双目无神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发毛。当时就想溜。但是这时候李大胆身后闪出两个人来。这俩人一个是李大胆的爹,一个是李大胆的妈。他俩全是一脸平静,看着我,像是看猴戏。
“我当时就把害怕忘了,怎么说我也是一方老大,怎么能由着他们这么轻薄得看我。我冲着那些小弟喊:‘来人呐。’没想到这一嗓子喊出去,连个人影也没有。那些胆小鬼全都逃到门外了。
“我战战兢兢得想逃走。转眼李大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菜刀,兜头冲我砍下来。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但是今天还真就怕了李大胆这股狠劲。我掉头就跑,李大胆愣是跟着我跑了一路。幸好这小子失血过多,没多久一头栽倒在地上晕过去了。我这才逃出来。
“等到了船上,我是怒气冲天,决定罚两个人出气。于是叫来两个小弟,按照老规矩,砍手指。没想到,自从上次被你们打得落花流水之后,我在小弟们心中的地位大大下降。那两个受罚的小弟不服,居然和我吵吵起来。我动手打了他们。不料众人纷纷对我表示不满。后来,混乱中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我就被打成这样了。”
铁蛋冷笑一声:“说了半天。还是你自己不行。连自己的小弟都看不好,还自称什么混江湖的。我让你照看的那几个人,看好了吗?”
船老大擦擦头上的汗:“当时太乱。我给忘了。”
铁蛋气的火冒三丈:“你忘了?”跳起来又是一顿痛揍。
这时候,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然后,唐凯丽端着锅出来了:“中午了,来吃饭吧。”
我们确实都有点饿了。但是这时候谁有心思吃饭。
唐凯丽一边给众人乘上饭,一边说:“你们别着急。李大胆没事。他们家是我安排的。”
这话正好提醒了我,我忙问她:“你为什么把他们家弄成那样?和我家一模一样。”
唐凯丽望了望远处的群山。回头又深情地看了一眼陈永兴。然后拉着他的手说:“当年,在程家庄老宅。我们两个郎情妾意,双宿双飞。那真是最美好的时光了。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不得不远走他乡,永兴也变成这样。哎,我也只能让李大胆家把房子盖成那副样子,时不时得看上一眼,留个念想了。”
唐凯丽说的情深意重,简直有杨谢仇的风范。但是,为什么一个情真意切,另一个就虚情假意呢。
八婶冷哼了一声:“你就别装神弄鬼了,你根本就没有生过孩子。”
唐凯丽差异的看了八婶一眼。继而正色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八婶拍了拍腰上的赘肉:“就凭我生过。”
唐凯丽立刻激烈的反驳。但是八婶一口咬定她是在说谎,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了。
铁蛋叹了口气:“你到这会了,还藏着掖着的。你觉得我们会蠢到相信你的爱情故事吗?你在这摆这么多尸体什么意思?李大胆家的老鼠又是什么意思?”
唐凯丽喝了一口粥:“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再瞒你。永兴根本不是中风。而是一种未知的病。这种病我翻遍古籍。终于发现,在几千年前,曾经有人用蛊术治好过。”
铁蛋说:“所以你开始实验,开始养蛊?”
唐凯丽点点头:“李大胆家,只是我的一个小型试验点而已。这些棺材里的人,算是我的标本。”
我在心里嘀咕:“养蛊,解毒,帮助陈永兴。唐凯丽和杨谢仇说的好像有相通之处,不过,奇怪的是,她们两个好像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都在为相同的目的努力。”
铁蛋挠挠头:“我现在都有阴影了。从见到你开始,你撒了多少谎了。你老实说,大力是不是你儿子?”
我觉得铁蛋真是善于挠到人的痒处。我也正想问这件事。
唐凯丽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我的儿子。”
八婶在一旁听得不耐烦。本来她就是抱着看情敌的目的来的。这时候看见唐凯丽对陈永兴情意绵绵,自然对老麻头大为放心。所以一直催促着回北京救人。
她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桃花不明不白出现在潼关,完全说不清楚北京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两个归心似箭,想看看乡亲们是否安全。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
但是,我觉得我正在人生的关键时期。这时候急需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在我身边帮我。无疑,八婶和桃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我看着她们,希望她们能留下来。 蛊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