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一系列治理方案,确实为他赢得了民心,这边老百姓私下里无一不说他的好话。”六皇子接口说道。
郑将军点头道:“这倒是实事。就拿前段时间砍杀陈王二子之事,我听着倒有不少人为他可惜甚至痛哭,这足以说明了他极得民心。”
六皇子又笑道:“我大齐为了夺下东陈,代价很大,将来说不得也要自这里找补些,那赋税怕不会如此时那样低,就算皇上大度不和他们计较,可也不敢保证来人就是清廉能干的,百姓们本就极为同情爱戴陈王,若是陈王死于大齐之手,他们虽不敢言,心里却必给大齐记上一笔,说不定还暗想着为陈王复仇。那时再被有人心煽动,这里怕是不能太平了。”
郑将军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忙道:“您的意思是把陈王之死的仇恨从大齐引到别处去?”
见六皇子点头,郑将军又叹道:“如今只有那几股番人势力可用,只是要多大的筹码才能让他们下了决心取陈王的性命呢?”
六皇子答道:“国主之位!只要他们依附大齐,他们谁取得陈王的首级,大齐就扶持谁做番人国主。他们自前朝破裂后,几股势力都想自尊为王,然因实力相当,不能成行。如今,有大齐做后盾,就不一样了。”
郑将军闻言,也赞道:“这个主意真是妙啊,这样一来,让他们狗咬狗,既能省了咱们的力,还把东陈百姓的仇恨引到大齐以外。”
二人越谈越投机,又细细商议一回,最后由郑将军上书皇上,提出为了早日擒住陈王,为了东陈以后的长治久安,可以用利益引那番人与大齐合作。
皇上看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很快就作出批示,并再次秘密派人前往那些番人部落。
没有人不爱权势,“国主”这个诱惑实在巨大,陈王如今后继无人,一旦被大齐攻下东陈,他便再无翻身的机会,故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那几处势力便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大齐建立了盟约:前事一概既往不咎,只要献上陈王首级,他就是番人国主。
陈王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先是丧子之痛,接着又战局不利,早就把他弄得心力交瘁,越发的苍老起来。
此时容妃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受沈秋君的影响,早早出手除了两个庶子,自削臂膀,使得丈夫受了重创,不仅身体垮了下来,还因报仇心切,在战事指挥上频频失利,如今只能一边在心里暗骂沈秋君毒妇,一边一心一意地照料着丈夫。
不过这两天陈王等人脸上又有了笑容:陈王身边的一个田氏侍妾平安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当时初知道那侍妾怀胎时,容妃还是有一刹那的犹豫,不过想到都是出自田氏家族,不论那孩子是男是女,以后说不得都会成为儿子的一个助力,故命她好生保胎。
后来看到陈王因庶子之事备受打击,容妃心中不安,有意弥补,越发地让人好生伺候,还时时在陈王面前提起,好使他开心,如今见生下个儿子,容妃心中不由松快了一些。
那个侍妾并不算受宠,且只是怀了胎又没有生下来,故陈王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着白胖胖的儿子,他的心里喜悦至极,更是生出股子不输年轻人的豪气来。
一方面在他这样的年纪里,还能使人受孕,说明自己老当益壮,而且在嫡子生死不可测,庶子又尽数折了的情况下,这个儿子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这说明老天并没有放弃自己,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身后事了。
陈王高兴地重重赏了那侍妾,又亲将儿子郑重交于妻子抚养,说道:“天不绝我陈敬峰,今后我会全力在战场拼杀,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由你养着也能他尊贵些,将来一定让他们兄弟子侄同心同力,继承我陈氏一门的大业。”
容妃忙道:“王爷尽管放心,这是陈家的骨血,我不敢辜负王爷的重托,一定把他教导好,不至堕了王爷的威名。”
那侍妾在旁听了,总觉得陈王夫妻说话透着些不祥之兆,不过她一个侍妾也不敢多嘴,只是紧紧抱着儿子能多一时是一时。
陈王老来得子,对于东陈的众将士来说,是个极好的兆头,好像由着这个喜事,把之前的种种不顺利都一扫而光,个个重振了精神,全力对抗大齐的进攻。
沈秋君前世倒是不曾听说过陈王老来得子之事,不过想到后来陈王一家都在战争中死去,只余下的两个庶子又一向与田家不和,在那样兵荒马乱之际,那侍妾母子怕日也不会好过了。
倒是大齐将士们在与东陈作战时,却时时拿这个老来子嘲笑陈王:若大把年纪,这两年又常在战场,去哪里生儿子,别是被人代劳,替他人养儿子吧。
这些话一听就只是故意激怒对方的,谁也不会去相信,陈王也自信自己后院严实的很,那侍妾也不敢生出什么心思来,可偏偏他心中有病,总疑心是大齐的人借此挖苦当年容妃被抢之事,不由怒急攻心,身子越发的不好起来,但想到成年的儿子几近折损完全,小儿及孙子们又太小不中用,少不得强打了精神支撑着,却也已是强弩之末。
那番人见此情形,更加坚定了与大齐的盟约。
在齐陈对战的第三个年头上,陈王终是遭到盟友番人的暗算,被他们捉拿取了首级,献于大齐,可怜一代枭雄,最后竟落得个身首异处。
消息传到东陈后宫,容妃顿时如万箭攒心,痛死过去,世子妃田氏也六神无主,只搂着儿子们放声大哭。
陈王也是多年的霸主,身边自然不乏忠心的文臣武将,此时也顾不得避讳内外有别,急忙令人救过容妃来,进言道:“娘娘,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如今大齐与番人两面夹击,先保住小子们的性命及现在手中的实力,以后再寻机卷土重来。”
容妃此时心中已经万念俱灰,陈王在她眼中一向是英勇不可战胜的,多少年的夫妻情分,已在彼此心中深扎了根,想到他最终竟落得那样的结局,自己连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都不可得,如今就凭驻守城池的几千士兵,她拿什么卷土重来,抢回丈夫的尸身,想到此,眼泪已喷涌而出。
旁边的人看了,也心中叹息,跟着默默落泪,不过如今已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就算复国无望,也要尽力为陈王留下点血脉,所以那些人又忙擦了眼泪,劝道:“如今局势危急,还请娘娘随臣们一同弃城远逃,保存实力,就算不能为主公报仇雪恨,至少也为他存点血脉吧。”
容妃听了,两眼不由喷出火来,恨道:“那些番人出尔反尔两面三刀,我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心中有了目标,容妃身上也有了力气,忙带人打点了细软金银,带着一家老少,随同东陈众人出城遁入陈番边界处的深山老林之中。
当齐兵进入到东陈的最后一座城池,众人不由的欢呼雀跃:终于胜利了!
郑将军与朱总兵也急急向上报了捷报,心中却免不了为六皇子担心:东陈的地盘已然尽归大齐,陈王的首级也取到手中,陈安政早就在大齐手中,可是容妃等人却逃得无影无踪,这下面的戏该怎么唱呢,去深山老林中搜寻出容妃吗?
六皇子心中也自叹:总想有一天要捉到陈王,好好报当年被羞辱之仇,如今他落到如今地步,却又觉得有些索然寡味,这些事情实在没劲透了,还是回京城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吧。
六皇子又着手安排放走陈安政一事,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六皇子特意安排了死士一路护送他到齐番边界。
陈安政临走前,红着眼问六皇子道:“我父亲是不是你设计的?”
六皇子可不想以后的日子里再和他纠缠不休,便斩钉截铁地答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倒想活捉了他,也好出出气,是他自己信错了人,与我何干。我从来都是你口中的可怜虫,你以为我在皇上眼中会有那样大的份量吗?说到底都是术士之过,否则陈王也不会有那样的雄心壮志,早早归顺我祖父做个王侯有什么不好。”
陈安政冷笑道:“男人有几个没有野心的,你看着吧,我不会就此倒下的,将来必要做一番事业出来,让那些小瞧了我的人知道,我陈家一门俱是英雄豪杰。”
六皇子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威风法,不是我看低你,你若是敢与大齐作对,我少不得又要被派来,到那时我可不会讲什么兄弟血亲,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再动不动就让老母亲来哭求,那时真杀了你一家,在大义上我也是能站得住脚的。”
陈安政深看了六皇子一眼,上马疾驰而去。 毒妇从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