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出远黛的冷淡,百里清月不禁勃然大怒,“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沉了俏脸才要说话,却早被身后一名年在四旬的宫女生生拉住:“公主……”那宫女神态焦灼的疾声的叫着。
很显然的,这宫女在百里清月身边地位甚高,被她这么一叫,百里清月终是忍下即将爆发的脾气,狠瞪远黛一眼,愤愤然的重又坐了下来。下一刻,却已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的一名宫女:“如烟,你去书房替我请了我二哥来!”如烟闻声,面色不觉一僵,心中虽则不愿,却也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只得答应一声,行礼退了下去。
远黛也不理会,只含笑的一指桌上翠衣才刚送来的几碟精细点心:“公主请!”
百里清月心中正自气恼,又见她态度散漫,带有明显的敷衍之意,自是更不肯去碰那些点心,冷哼一声,已自别过头去,却是看也不看远黛一眼。远黛看的笑笑,也不在意,只顾自的伸手拈了一块紫藤花糕,放入口中慢慢的吃着。
屋内气氛一时沉凝。这之中,百里清月身后的那名宫女一直神色犹疑,似欲开口,然见百里清月满面怒色,心中也知,自己便是开了口,怕是除了让百里清月更觉没有面子外,也无其他用处,少不得只有忍了。过得一刻,那宫女如烟才终于独自的折返回来。
见她独自折返,百里清月便不由的皱了眉:“我二哥呢?”她不快的问着。
如烟一惊,下一刻已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王爷他说……他说他这会儿有要事要办……公主若是等得,就……等……若等不得,他……也不……勉强……”
陡然听得这话,却是不由的百里清月不气得脸色发青,然而气恼之余,她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发虚。因着丽嫔与过世董后之间的那层亲戚关系,加之丽嫔精心的维持,百里肇与她母女的关系一直都可算得亲密。对她,甚至可称得上容忍二字。
然而这一切,在眼前这个女子出现后,似乎全都变了。这让她几乎便有一种冲动,想对着那个正自悠然静坐一侧,不急不缓的品尝着点心的女子恶言相向甚至拳脚相见。
然而她终于还是忍了下去,愤愤然的站起身来,板着脸,看也不看远黛的道:“这几日,这府里的荷花也该开了吧?左右闲坐无事,我便先去荷花池畔赏一赏花。二嫂正忙着,我便不劳二嫂相陪了!”言毕也不等远黛开口,一个转身便掉头出屋去了。
她这一去,身后那些宫人却哪里敢怠慢,少不得匆匆向远黛一礼,急急的追了过去。先时那个出言阻止百里清月的宫人却仿佛怔愣了一下,便落在了最后。等一众人等尽数离去之后,她才盈盈的朝远黛行了一礼:“我家公主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王妃莫要见怪才好!”
摆一摆手,远黛淡淡言道:“姑姑客气了!”对百里清月,她无意置喙。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有可能,她也根本不愿与百里清月有太多的交集。
迟疑片刻,那宫女终究低声道:“王妃或许并不知道,公主所以过来求见睿王爷,是因为……皇后娘娘有意将她指婚给安肃侯府凌六爷……”
忽然听得这话,远黛却不由的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竟有这事?”
那宫女忙应道:“奴婢怎敢欺瞒王妃!”
沉默了片刻,远黛才自淡淡应道:“我知道了!”那宫女也是个伶俐的,见她神色,便知多留无益,当下不再言语,只端端正正的朝着远黛施了一礼,告退而去。
她人才刚出了屋子,一边的文屏早耐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小姐!”她在远黛身边日久,自然不会不知凌远清在远黛心中的地位,更知道这事远黛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偏头看一眼文屏,远黛淡淡一笑,平静吩咐道:“让惠儿过去王爷处,请王爷午时务必过来用饭!”这几日,若无意外,百里肇午时总是会过来用饭的。但今儿有百里清月在,也难说百里肇会不会晾她个一日,捺一捺她这娇蛮、暴躁的性子。
文屏闻声,忙自答应着,匆匆的下去了。
这边远黛则蹙了眉,想了半日也还是摇了摇头。稍稍收敛有些烦乱的心思,远黛重又看向杜若:“打算何时动手?”
杜若既来找她,想必是已安排妥了,而对远黛来说,这些事儿,她也希望愈快解决愈好。果不其然,杜若听得她问,几乎不曾犹豫,便自答道:“听凭王妃吩咐!”
远黛颔首:“那就明儿吧!这会儿你可过去告诉钱嬷嬷,命她明日早间来我这里一趟!”
杜若忙答应了一声,便也行礼退了出去。
百里肇来的甚快,惠儿才刚过去书房不久,他人已到了澄怀居外头。远黛起身迎了他进屋,面色却只如常。侯丫鬟送了茶来,她才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有意指婚之事,王爷可知道?”
墨眉轻扬,百里肇坦然道:“这事我前几日便已知道了!”
远黛一听这话,不觉微微不悦:“王爷既是早已知道,为何却不告诉我?”
“我若早几日便告诉了你,你又会如何?”百里肇并不答她,却反问了这么一句。远黛听得一怔,下一刻,眉头不觉已拧在了一处。百里肇那边却已接着说了下去:“远黛,萧呈娴的事儿你管,我不拦着,但清月的婚事,我不希望你插手!”
远黛听着,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王爷想多了!萧姐姐的婚事,是她自己不愿。她与我交谊甚厚,她既不愿,我又怎能视而不见。至于眼前这事,又哪里是我能管得的!”古来婚姻,讲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里有她这个妹妹置喙的余地。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肇反觉诧异:“那你这般着急的找了我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远黛皱眉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皇后娘娘最近何以动作连连?”先是萧呈娴,再是凌远清,这两桩事情看着似乎并没太大的联系,然而细思起来,萧呈娴乃是萧后的内侄女,凌远清与萧后的关系虽又远了一层,但毕竟也还算得是亲戚。萧呈娴与宁亲王的婚事才刚不成,萧后便极为迅速的又想到了临昌公主与凌远清,怎不让远黛心生警惕。
百里肇淡淡道:“你如此聪敏,难道竟不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吗?”
这个道理,远黛自是知道的,事实上,她所以问起这个,也不过是想从百里肇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叹了口气后,她道:“我六哥的性子其实略有些温吞……”
也不等她说完,百里肇便已干脆的截断了她的话:“清月本性不坏,只是性子太急躁了些,更易为人煽动。事实上,这门亲事在我看来,倒是再合适不过的!”
不自觉的朝天翻了个白眼,远黛连话也都懒得同他再说了。她与百里清月见面虽不多,却也是见识多这位公主的脾气的。正因见识过,所以她打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凌远清娶百里清月为妻的。一个娇纵,是非不分的公主,那是骂也骂不得,打更是打不得,这样的女子,娶了过来,可以想见的是,凌远清将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好过。
这话她虽不曾说出口来,但百里肇又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之后,他道:“你放心!丽嫔那边,我会令人带话过去,绝不许她插手清月婚后之事!”
虽然并不觉得这法子会有什么效果,但百里肇肯说这话,却无疑已是一种承诺,远黛自不好步步紧逼,叹了口气后,她道:“难得王爷与她这般兄妹情深!”
不意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百里肇也自怔了一下,半晌才道:“清月幼时是极乖巧的!”这句话,却无疑是承认了远黛才刚说出口的那句“兄妹情深”。
静静抬眸与他对视,远黛面上全无笑意,语气更是冷淡平和:“王爷若真心疼爱她,便该好好管教,而不是在旁人面前赞她幼时乖巧!”
百里肇一梗,待要再说什么时,屋外却已传来阵阵匆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百里清月清脆的叫喊声:“二哥,二哥……”竹帘陡然一动,百里清月已裹挟着阵阵香风扑了进来。
远黛虽不喜她,但见她过来,却仍站起身来。百里清月才刚吃了她的瘪,却哪里肯理她,虽见她起身,却仍是理也不理,径自奔到百里肇跟前,半蹲了下来,樱唇微撅的又叫了一声:“二哥,才刚我让如烟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却已被百里肇冷冷打断:“清月,你的教养姑姑呢?她人在哪儿?”
百里肇平日言谈,虽从来算不上和蔼可亲,但也甚少沉下脸来说话。这会儿面色一冷,莫说是一侧随侍的宫女各个战战兢兢,便是百里清月自己,也是没来由的只觉心中发颤,下面的话便再说不出来。先时与远黛说话的那名宫女更是面色惨淡,只是她心中虽则害怕已极,却还是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跪伏于地:“奴婢夏真,叩见睿亲王!” 庶女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