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顾寒之追到山路下盘,尚未出林子,便看到山道上绵延的车队,也看到了举刀戒备的骑兵们。
他拔剑在手,缓缓走出树丛,朗声说道:“峨眉顾寒之缉拿刺客,请诸位行个方便。”
人群一阵骚动,听闻是峨眉顾寒之,众人不禁有些犹豫。十全道人弟子的名头在外,又怎会是追杀妇孺的山匪?
领头的都尉刚想问个明白,却听到车队后方传来一片惊叫,心道一声不好,忙转过头去时,却见郡主的马车门口一杆丫鬟软倒在地。
他慌忙翻身下马,疾奔至车前,却听到车内传出一声轻笑,方才那妇人说道:“喊你的人都退开!”
“你可知车内是什么人?”骑都尉忙叫道,“她是睿王郡主,未来的润州定王世子妃!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只怕睿王便要你全家陪葬!”
那夫人笑道:“全家陪葬?民女只身单口,却不怕这些,还不都给我让开?”
说完只听浮霜轻哼了一声。
骑都尉心中猛跳,忙喊道:“都退开!”马车附近的骑兵们便都让开了道。骑都尉又又抓过晕倒的蔷薇,一巴掌扇醒她追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顾的!那女人如何进去了?”
蔷薇吃痛,眨眨眼醒转过来。她混混僵僵的回道:“我……我不太清楚。方才还好好的,那女人一脸惶恐的挤过来,我们没太注意她,都伸着脖子往树林里瞧。然后她靠近了我,我只觉得后脖子一疼,便晕了过去。”
方才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树林中的强盗身上了,根本没人注意那逃难的妇人靠近了郡主的车架,竟然被她钻了个空子,闯入车内挟持了郡主!
骑都尉知道此事自己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逞能,原本闲杂人等又如何能靠近郡主的车架,此刻见马车内再无声息,心中不禁大悔。
远处顾寒之听闻车队有变,便近前问道:“出了什么事?里面是谁?”
那骑都尉如见了救星般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大侠!快救救我们家郡主,你要追的那刺客,恐怕此时正在轿中!”
顾寒之闻言,皱起眉头:“你家郡主?”
“是!是!我们睿王膝下的霜郡主!”
听闻是浮霜,顾寒之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深悔方才怎么不急于追凶!
他抬头冲轿内喊道:“你且不要乱来!若不伤郡主,我便放你离开。”
静默片刻后,那妇人隔帘问道:“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顾寒之道,“但你若动手伤了郡主,就别怪我将你千刀万剐!”
那妇人大喜,她和那男孩都是西蜀崔巍堂的刺客,有人下帖买顾寒之的命,酬金颇丰,他们又未曾听闻过顾的名声,以为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江湖剑客,方接了这生意。却没成想一招过手,便折了一个,如今她逃至此地,却又遇上官兵,以为难逃一死,现下却竟得了条活路,她忍不住转脸冲着浮霜道:“没想到你还真挺值钱!”
此刻浮霜被她的匕首架在颈间,只觉得心中好笑。上辈子糊里糊涂,被威逼时便以为是遇到了强盗。这辈子才算是闹清楚了,原来本不是顾寒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他招来这女强盗的。
真是每一次见他都是刀剑相加啊!
那妇人推了她一把,低声道:“下车!”
浮霜依言缓缓下了车。
车队众人一声惊呼,只见风华绝代的郡主被那疯婆子持刀胁迫着下了马车,忙都散开包围,却又不敢上前。
顾寒之见到一身凤冠霞帔的浮霜,整颗心仿佛被拧住了般,再难呼吸了。
她这是要嫁人了吗?要嫁给谁?如何……如何这么快?
脑中闪过莫名的思绪,直到瞥见那中年妇人,顾寒之忙回过了神,凝神屏气道:“还不快放了她!”
那妇人扫视周围,低喝道:“都让开!”方又紧盯着顾寒之,见他没有动手的迹象,心中不禁大喜。
“给我调一辆马车,准备些银钱水食,不许派人追踪,行出数里后我自然会放了她。”她冲着顾寒之要价。
骑都尉忙点头应道:“都依你,车子马上就有,要快马也行,不过郡主得留下。”
妇人猛的一拽浮霜,匕首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印。
“你干什么!”顾寒之爆喝道。
妇人笑道:“怎么?这么矜贵?那我更舍不得放开了!我若不带她走,怎知你们不会反悔?”
“你敢!我必杀你!”顾寒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那骑都尉也点头附和道:“你自己走也就罢了,又何苦带了郡主去?跑不快不说,我们一众兄弟岂能放过你?”
“屁话!当我是傻子?我若放了她,顷刻便没了命了!”那妇人叫道。
两下里纠缠不清,顾寒之见状便道:“我对天发誓!若你放了她,我顾寒之定然不追究今日之事,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他眼神直盯着浮霜,说得义正言辞,最末了却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了。
那妇人却叱道:“我却不信什么誓言!我只信我手中的刀剑!”
此时浮霜突然长叹一声道:“你们如此这般的谈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众人见她被挟持中尚还发话,不禁有些吃惊。那妇人也大为意外,原以为这身娇肉贵的郡主小姐,被刀子架在脖颈处,没晕了就算不错了,此番竟然还能正经说话?
顾寒之是知道她心性的,心中一喜,想是浮霜定有办法以智谋算。
却听浮霜又道:“我之安危,关系到他们身家性命,因此他们定然不会让你挟我逃离;而你若不挟我逃离,又怕他们快马追杀,出尔反尔。所以双方均不肯退让,僵持不下。其实我要说,你们双方都错了。”
她这话说得奇怪,令众骑卫、顾寒之连着刺客不禁都愣住了。
浮霜笑道:“都尉错在不该将我身份地位告知,所谓劫持,必须寻一持价之人,若我身份无足轻重,她反倒不会挟持我,便也无此危难了。而你却错在自视太高,因你甚为惜命,便不敢硬冲,反倒受制。”
顾寒之、骑都尉和那妇人听了,心下叹服,的确如此,若上来不将浮霜的重要身份说白了,许就没有此事。
浮霜见众人包括那妇人都听住了,便扫了眼顾寒之,随即低声冲那妇人道:“你可想知道该如何破局?”
那妇人听到她方才的分析,早已萌生悔意,若自己方才冒个险,乘骑兵卫和顾寒之交涉时,挟了浮霜的马车便走,说不定便闯将出去了,也不至于此刻被五十多骑团团围住。
此时听到浮霜说到破局,心中大急,问道:“该如何才能破?”
浮霜道:“你且凑耳过来,我说与你知道。”
那妇人斟酌片刻,便倾身靠近,架在浮霜颈间的匕首不得已也就绕了个圈,反手持刀。
却听浮霜说道:“你大可以凭我威逼骑兵卫拿下顾寒之,然后趁他们混乱时寻机逃跑。”
妇人听到这主意,心中大喜,双眼泛光。
却又听浮霜道:“只可惜你再没有这机会了。” 浮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