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韶轻咳了数声,心中明白自己这病是该时候好了。
季清婉又道:“现下是父王纵着那狐媚子,母亲又不便明着贬责,世子哥哥偏又是个男人,总不好和她计较。也只有我们姐妹俩孤军奋战了。我不管,昨儿的那口气我非得找回来才是!这府里还从没人敢冲我动手呢!姐姐你上回说的,骗她去父王大书房的事还有没有着落?”
“这事急不来的。”季清韶按住她的胳膊,沉声说道,“要父亲不在场,最好事后又能当场撞见的;何况还得注意她身边的人,我们那会子被罚,阖府上下的老人都是知道的,得防着她身边孙胡两位嬷嬷多嘴;编排的理由还得顺理成章,否则突然提出这事,不是让她生疑吗?”
季清婉急道:“我却等不得了,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再等下去还不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正说话间,外面红裳来报,说是四郡主带人来探病了。
“她既然来了,你不如避一避,昨儿才翻的脸……”季清韶扯着妹妹的袖子道。
季清婉横眉挑目的说道:“避什么避?凭什么我避她?”
季清韶柔声叹息道:“你就听我一句吧,昨儿你那样又讨得什么好了?白白被羞辱不说,事情又是在芙蓉苑里起的,显见着是你没理。亏得父王是不在意这等小事的,否则被知道了还不是你被罚?”
“姐姐!”清婉扭捏着还待争辩,却见季清韶绷着脸道:“听话,回去!”
季清婉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走到水榭门口,正巧与进屋的浮霜撞了个照面。她横眉怒喝一声,却见浮霜目中无人般的挑了帘子就进了门。
她越发气恨,回头刚想掰扯上两句,被床榻上清韶微微一瞪,只得按捺了脾气,委屈的冲出屋去。
浮霜自始至终都没看清婉一眼,她原本就没资格列在她的对手名单上。
进了屋,芍药等人见三郡主的几个贴身大丫鬟都不在,便自行搬了把椅子放在床榻前。
浮霜一言不发的坐下,接过自家丫头倒上的茶,慢声说道:“姐姐这一病许多日子,什么时候能好呢?”
清韶虚弱一笑,叹道:“我真是不中用,那一夜惊吓,又发了汗受了凉,几日都没歇好,御医说得慢慢将养着,才能去了心中顾念。”
说话间翠玉红裳几个也进来了,浮霜眼神一转,猜到方才清韶清婉两姐妹定然是在谈论她,否则丫头们也不必都避出去了,这会子赶进来,像是怕清韶被她欺负了去似地。也是,打昨儿起,自己的恶名应该是传遍整个王府了吧?
她抿了一口,放下茶道:“近日我也有些心绪不宁,范大家和秦教习的课业又紧,这会子才得空来看姐姐,姐姐莫怪啊。”
“哪里的话,自家姐妹,又没大病,何必客气。”清韶连忙回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浮霜便道:“前日世子去了我院内,问了当夜的景况,着实询问了那剑客的模样。我说未看清楚,姐姐你也知道的,那日天光不好,场面又血腥惊悚,我怕都来不及了,哪里看到了人长相?不知世子有没有问过姐姐,姐姐你又看清了什么没有?”
清韶微微一愣,心道你不是与他对视了片刻之久吗?怎的又未看清?现下里来问是什么个意思?
嘴上却说:“妹妹站得最前都未看清,我又哪里能看见什么?当时我魂都飞了,已顾不得上其他了。”
“真的没瞧见?”浮霜低垂下凤眼,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季清韶心中有鬼,听到这话忙接口问道。
浮霜抬眼灿烂一笑:“我未看清那人模样,唯记得之前的打斗委实精彩。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也不知父王领军作战,有否如此骁勇的景象?我当时虽惊怕,事后却觉着甚为可惜。被世子一问方才知道自己蠢笨,只看到了个热闹,却没见着真章。这才来问姐姐看清没有,若姐姐知晓一二,说与我知道,也算是圆了我的惦记。”
季清韶听着她这话,不由回想起当夜情景,朦胧中那少年剑客的身影早已铭刻在她的心头,此番忆起,又引动得她心潮翻涌,迷迷腾腾的红了脸,眼中水光淋漓。
浮霜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的表情,心中逐渐清明。什么未看清?季清韶这少女怀春的模样,分明是惦记上顾寒之了!也是,谪仙般的人物、又端的是英姿勃发、气势夺人,怪不得久居深宅的女孩儿心动。
上辈子点点滴滴的事,逐个也都有了映照,当年她身处润州,替睿王探听消息。季清韶则位于京都,左右着皇帝。两人均是季景斋布下的棋子,若论起来利益应是一致的。可偏偏就是季清韶背地里捅了她冷刀子,坏了季景斋的事。她一直想不透,就算是出嫁前自己不慎对她略有得罪,也不至若此啊?
难道就是因为顾寒之?可上辈子她分明没有与清韶逛什么中秋庙会,也未曾提前见着顾寒之,季清韶却又则会错将嫉恨算在她头上?顾寒之对她只有数次援手之谊,并无男女之爱,清韶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暂且放下疑虑,浮霜心中冷笑,原本她此行只是为了探听,世子格外关注顾寒之是何用意,没想到竟然大有收获!俗话说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她此番重生,已立志与季氏家族站在不同的阵营,自然要对每一位对手的心性弱点打探清楚才是!
收了笑意,浮霜转而言他:“既然姐姐真的没瞧清楚,那就罢了。”说话间眸光流转,刺得季清韶心中阵阵发虚。
她站起身,在水榭中来回踱步,拿起案上的书卷翻了几翻,赞道:“姐姐这儿的书,有好几样都是孤本呢!”
季清韶闻言心下得意,她自负才貌双全,如今被突然冒出来的浮霜一比,那貌已然说不上了,可若论才,她还是自信比起浮霜高出不止一点半点的!
“前人文稿,真知灼见、字字珠玑。要知道乱世中,人且不得活,寻这许多孤本有多不易。”她柔声慨叹道,“亏得世子哥哥疼我,千方百计的收罗这些书,花了数年功夫才得了这些罢了。”
浮霜选了几本,道:“可否容我借阅几日呢?”
季清韶心中不舍,却又不便推诿,只得忍了心痛道:“妹妹尽管拿去看。”
浮霜心满意足的将书递于芍药拿着,又道:“姐姐这儿藏书颇丰,不知可有算学的典籍?”
闻言清韶心中一动,忙道:“算学?我曾记得在父王书房里见过。”
“书房?”浮霜道,“是醉石轩的小书房吗?”
清韶眯起眼睛道:“不,是外院的大书房。” 浮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