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洋的局势正按照来自万里之外的天朝的指示运作着,当远征军派往国内报讯的斥候抵达京都将军御所时,已经是来年开春了。
“什么?岛津重义那混蛋竟然胆敢吞没军备?”德川赖秀闻言,失态的从坐席上猛的站起身,大踏步的往前奔至斥候面前,怒目瞪视着他,仿佛他就是那个侵吞他物资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山岛进二郎可是他亲弟弟啊!他怎么可能和岛津勾结在一处呢?即便是岛津威逼他,以武士的原则,他也应该是宁可剖腹,也不能投降背主的啊!
然而冰冷的事实令德川意识到,书写了小半年报讯文书的山岛进二郎已经是敌对者的同谋了。
“将军大人!我们远征军那个叫惨啊!”那名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斥候泣诉道,“五万人齐集在平壤城内,城里的余量早让那些高丽人撤退时烧的差不多了。先头国内还运送部分粮草来,虽然不够五万人吃用,倒也勉强过得去,可去年年底就再没见过运送粮食的船。
高丽的大军早就撤离了平壤,可高丽人却没有远离,他们就藏在平壤周边的山坳里,每逢我们部队出去寻粮的时候,时不时就会遭到暗算,地洞、陷阱、层出不穷,我们远征军一边要寻找东西果腹,一边还要防备突然冒出来的当地人暗算。
该死的高丽,就是个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平壤周边的野草都快让我们大军拔光吃下肚子里去了,可没有得到将军大人的撤退令,我们又怎么敢放弃平壤?石田靖次派小人回国求援,却没成想萨摩藩暗算了小人所乘的船,小人是凭着对将军大人的信仰,以及老天爷的运气才游回来的,还请将军大人速速派后援队前往高丽,救助远征军!”说完那斥候便俯首于地,再不起身了。
德川赖秀闻信气了个半死!与家臣商议之后,他当天便以天皇的名义下达了征讨令,准备对背后抽冷子的萨摩岛津氏宣战!
在他想来,只要召回高丽的五万远征军,加上驻扎京都的部队,灭掉一个萨摩藩还是有胜算的,然而他忘记了,远征军此刻正在海峡对岸,而且缺衣少食,难以为序。
大约是算着了德川赖秀要讨伐萨摩藩,岛津重义率先发动了起兵檄文,萨摩藩的海军是东洋最强大的海军,若非如此当初德川赖秀也不至于非要岛津负责远征军的后勤供给了,如今这海上强军于高丽海峡阻击远征军,在陆地上号称东洋雄师的远征军,在海上却武力值骤减,生生被萨摩武士打的退回了高丽。
于是大军隔海相望,无法援助,德川赖秀留在身边的部队便有些单薄了。
东洋的内斗,混乱的高丽,都无法影响天朝的进程。天朝皇室爆出喜讯:皇后陛下终于众望所归的怀孕了!
这个消息一经确认,立刻如潮水般的席卷了整个朝堂,群臣欢呼至于也松了口气,皇帝陛下的子嗣终于有望了!然而一部分人也开始担心,原本按照太子规格培养,只差册封的顺亲王该怎么办呢?
当日上朝的时候,卫东鋆明显的走了神,在户部尚书禀报去岁免税之后,国库收支余额的时候,皇帝陛下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傻气的神情。
“皇……皇上……”老尚书颤抖抖的道,“国库收支赤字,虽然目前还不至于国库空虚,可长此以往却是大事啊!皇上难道乐见于此?”
卫东鋆回过神来,强词夺理道:“若是天下人免税致使朕口袋空了,朕也是欢喜的。”
老尚书胡子抖了两下,毫不客气的道:“陛下欢喜却不能令国库充盈,还请陛下缩减开支,以示勤俭。”
卫东鋆闻言不高兴了,霜霜刚做了胎,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什么不得花钱?梧山堂主殿得改造一下吧?那些磨得光亮的地砖,若摔了可怎么好?全部都换成紫檀木的!
墙角桌角也得去平了才是,各处都得铺上厚重的羊毛毯子,以防万一。院子里也得重新整修,原本霜霜是打算前往东洋的,他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劝说她延迟了两个月,结果就怀上了,看不到东洋春天的樱花,霜霜心里一定不高兴。他打算干脆在梧山堂的院子里移植几株樱花树来,又是个颇为费事的工程。
食物方面,不说别的,冬季刚过,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还未上市,得从南方福建等地海运来润州;至于肉食么,山珍海味自不必说,听闻欧洲有道名菜:柳橙法式鹅肝补血养气,很是适宜孕妇,得弄个洋厨子来做给霜霜吃。还有就是霜霜喜欢吃坚果,什么野山核桃啦、松子杏仁啦都得备着些。
此外伺候的人手得翻番,过去霜霜身边还有四个丫鬟呢,现在就剩下两个了,像什么样子?他都说了几次了,霜霜不高兴增人,也是,人心难测,身边的人多了,他们独处的时候也不方便。可如今怀孕了,怎么得身边都得跟上十来个人才行。
霜霜是那么喜欢到处跑的人,平日隔三差五的便出门巡视、又或者泡温泉、观山赏景什么的,如今要憋在府中近一年,可不是折磨人吗?还要给她寻些新奇的玩意儿才好。霜霜喜欢珠宝,上回他就应承过她,现在也该到兑现的时候了,买几款钻石首饰,再加上西洋的宝石八音盒,应该能讨她欢心的……
卫东鋆零零碎碎的琢磨着,只估算所需的东西,丝毫没有考虑这些东西的价钱。不过也是了,对于天朝的皇帝陛下,什么东西的价钱能让他犹豫呢?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堂下的户部尚书见皇帝陛下脸上神情瞬息万变,不觉以为自己劝诫陛下勤俭的话起到了作用,他完全不知道事与愿违,皇帝陛下正盘算着怎么花掉国库里的每一分银子呢!
一旁的礼部尚书却有些心焦。一直以来,皇帝陛下都以自己不举的借口,拒绝扩充后宫。他曾暗示太医院对皇帝的‘隐疾’详加诊治,然而太医院的院正却对此闭口不谈,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都不愿说出皇帝陛下身体的真实情况。
今儿早上他听闻皇后怀孕的小道消息,差点没在上朝的甬道上当众摔个马趴!皇后殿下怀孕了?也就是说皇帝陛下根本没有不举?
老头儿瞬间焕发了青春,他就任以来,早就发现皇帝陛下对于礼部并不重视。如今官员的科考都由吏部全权负责了,美其名曰不懂政务的礼部无法挑选出符合吏部要求的备选官员。的确,如今科举的考核可不再是过去的道德文章或者策论,更多的是实践试题,非常贴近中低层官员的实际工作,这样的试题礼部的人是无法拟的妥善的。
因此,被夺取了科考和教学大任之后,礼部完全成了专职负责祭祀礼仪的部门,皇帝陛下又是出了名的不拘礼法,他对礼部能重视的起来才怪!
朝堂上在改革,新设的部门,撤除的部门,老尚书心中岌岌可危,他意识到若是礼部再不起到应起的作用,在皇帝心中落实存在的必要,终有一日礼部会被取缔的!
所以他要为礼部的存在而奋斗,咬死皇帝的子嗣大礼不放,终究要论个高下出来!
见皇帝陛下默不作声,户部尚书也不吭气了,礼部尚书觉得是到了自己出头的机会了,他跨前一步,中气十足的喊道:“听闻陛下子嗣有望,臣等为陛下贺!皇后怀胎,便难以伺候好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还请陛下尽快充实后宫才是。”
卫东鋆正在做讨浮霜欢喜的美梦,突然被这一嗓子叫醒,差点没从龙椅上摔下来?什么?这档口让他充盈后宫?礼部老头的脑子里是长了虫了吗?
他厌恶的皱起眉头,很是习惯性的脱口道:“不必了,说了多少次了,朕不举!没必要糟害好人家的女孩子。”
“若陛下不……不举……那皇后殿下肚子里的孩子……”老尚书锲而不舍的追问。
“自然是朕的孩子。”卫东鋆面不改色的道。
众臣闻言倒抽一口凉气,皇帝陛下您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啊,这叫当众耍赖呢?
“陛下既然能有子嗣,就说明陛下的身体很好,适宜……”老头儿再一次试图反驳。
“说了朕不举!还提?”卫东鋆耍赖般的道。
“那皇后……”
“说了是朕的孩子!”
君臣两人进入了死循环中,整个朝堂只剩下一问一答一问再一答的声音。众人都十分无奈,皇帝陛下那么迁就皇后,摆明了不会纳妃的,更别说在皇后怀孕的档口上,礼部老头儿还真是做官做傻了,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最终卫东鋆不耐烦了,一拍桌子道:“既然尚书这么执着于子嗣之事,却不知为何尚书家只有两子一女呢?这样吧,上回高丽送来的美人儿还没分完,今日朕就赏赐尚书三个,若尚书什么时候再得子嗣了,再来和朕谈论后宫的问题。”
老尚书胡子一抖,脖子一撑,彻底撅了过去,身后众臣连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扶住,掐人中的掐人中,扇风的扇风。
坐在堂上的卫东鋆十分不悦,老臣就是麻烦,不自己告老还乡,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赶人走路。他身为皇帝还要被个臣子逼着娶妾?他还没恼呢,这老头听说赐几个女人,就晕了?真没意思! 浮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