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顿其实早就到了。
在伊文大陆和诺泽斯大陆之间距离的判断上，艾伯顿有着相对于其他人明显的优势。
因为只有他才知道，这两块大陆实际上处于同一位面，根本不需要构建用于位面穿梭的繁复法阵，只要一个超远距离传输就可以了。
所以艾伯顿听到了之前克尔苏雷德两人的对话，也听到了“符文石”这个名词。
一念及此，艾伯顿又看向了克尔苏雷德道：“你早就知道，那种古怪的水晶球有着这种作用？”
“说来话长。”克尔苏雷德轻轻摇头，“符文石这个名字的提出，最早是在千年之前，那个时候我和安东尼奥，也都才是刚刚晋级圣域。”
对于克尔苏雷德的话，艾伯顿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千年时间，对于圣域强者来说确实不算长，除了他这样的特殊例子之外。
“那个时候，大陆上第一次对信仰力量有所了解，并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这种力量对于精神力的促进作用，使得当时的法师分成了两派……”
随着克尔苏雷德的叙述，艾伯顿逐渐对诸神年代之前，那段可以被称为上古的历史有了一些了解。
原来，伊文大陆上并不是完全没有出现过宗教信仰，就直接过渡到魔导文明的。
早在遥远的上古时期，大陆上的那些顶尖强者，就已经对信仰之力展开了研究，而在这个方面进展最快的，自然就是当初被称为“奇迹领主”的诺曼克斯。
“千年之前，诺曼克斯就是超越了半神的存在。”克尔苏雷德停顿了一下，又轻轻摇头道，“或者说，只有那个时候的半神，才是真正的半神，现在这些都不是了。”
“恩？什么意思？”
艾伯顿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理解不了对方的意思了，哪怕是在三千年之后，也没听说半神还分真假的。
如现在的森妮特蕾等人，在艾伯顿看来就是真正的半神，三千年后的他本人，也不过是手段更加丰富一些而已，本质上还是处于同一境界。
然而艾伯顿又忍不住看了看眼前的克尔苏雷德，以及身后的安东尼奥……尽管境界上还是一样，但精神力的大幅度进步，还是让他看出了一些不同。
当初实力低微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可是现在再看，克尔苏雷德的境界似乎确实有一些古怪……
他身上的法则力量，似乎比之普通的圣域强者，与灵魂的结合更为紧密。
“真正的半神，和一般的圣域相比，确实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克尔苏雷德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也是我以前说过，你和杜拉欧丝的心灵传输，迟早会派上用场的原因。”
艾伯顿微微一愣，想起克尔苏雷德之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他当时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脸上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艾伯顿已经意识到，接下来对方要说的话，恐怕和那个境界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千年以前，圣域强者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在圣域之上还有着一个境界，而达到那个境界则需要走两步。”
克尔苏雷德的话戛然而止，艾伯顿忍不住问道：“哪两步？”
“第一步是意识和法则的统一，至于第二步……”克尔苏雷德轻轻摇头道，“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但我们猜测应该是和躯体有关。”
艾伯顿敏锐地抓到了“我们”这个词，然后他若有所悟地说道：“而诺曼克斯则认为，第二步是和血脉有关？”
克尔苏雷德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艾伯顿，似乎对他能够猜到这一点有些惊讶，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没错，这也是符文石会被设计成，对人类血脉效果最好的原因。”
“那个家伙一直认为，人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之宠儿。”这个时候，安东尼奥忍不住插口抱怨了一句，“高等精灵只是好一点的法师素材，至于兽人……”
安东尼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艾伯顿可以想象，一心专注于研究的诺曼克斯，怎么也不会对身为“魔导绝缘体”的兽人有所好感。
艾伯顿心中又泛过一丝明悟。或许早在那个时候，诺曼克斯就已经意识到，人类才是发展魔导文明的最适合种族，也是注定要统治大陆的种族。
在三千年后，整个三大陆，甚至是周边的各大位面，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往往都会发展成人类主导世界的格局。
不得不说，人类这种生命周期短，本身又极富学习能力和研究天赋的种族，确实是天生的统治者。
“所以，走出了第一步的圣域强者，才是真正的半神……”艾伯顿似是自语一般地问着，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是在询问自己。
既然有着这样的说法，为什么三千年后却没有流传了呢？甚至自己被称为距离神明最近的人，也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起过这回事？
艾伯顿当然不会奢望，后世的神明会好心到提醒自己路该怎么走。但整个三大陆的圣域强者，似乎都不知道这一回事，难道是神明们在联手封锁消息？
心中开始了对后世八大神明的“恶意”揣测，艾伯顿脸上却不动声色，又看向了克尔苏雷德，等待着他的肯定。
不出所料，克尔苏雷德果然点了点头道：“是的。那个时候的诺曼克斯，还有现在的我和安东尼奥，都是处于这个境界。”
“我们相比于一般的半神，更有优势，但是优势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安东尼奥补充道，“力量上跨度不大，境界上也同样如此。即便是普通圣域，也有可能一步登天，直接跨入下一个境界。”
这也是两人会认可艾伯顿的原因。即便没有踏出第一步，但凭借着惊人的手段，艾伯顿确实有能力威胁到两人。
“怎么可能？”但艾伯顿却不可思议地看着安东尼奥。既然是分开第一步和第二步，又怎么会有人直接跨越过去？
克尔苏雷德深沉地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到底，这第一步第二步的说法，也不过是前人留下来的经验而已，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艾伯顿的表情不由有些难看，他最讨厌这种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的状况。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艾伯顿没有说话，克尔苏雷德两人也没有说话，而一旁的科琳娅，则是根本不敢插口。
三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她知道，要么是这三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要么……他们从来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
考虑了许久，艾伯顿又再次开口道：“继续说说吧，符文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克尔苏雷德笑了笑，又继续解释起来。
原来，当初的诺曼克斯对信仰之力研究极深，并且开发出了将信仰之力直接转化成精神力的方法。
他制造了七枚符文石，并将这些符文石逐一实验，发现其中六枚都是有效的，确实可以直接转化信仰之力为己用，而且效率十分恐怖。
然而再试验最后一枚的时候……
“他发现，最后一枚符文石相当特殊，它似乎本身就带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可以对人的精神力产生加成作用，哪怕没有信仰源泉。”
艾伯顿再次感到了一丝难以置信，但他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也懒得去追究这种现象背后的本质，直接问道：“就是神罚位面那枚？”
克尔苏雷德轻笑着点头道：“对，这也是我急着抢夺它的原因。对于我们这个境界来说，安东尼奥虽然有符文石，但他本身有伤在身，奈何不了我，而我也是一样。”
艾伯顿有些理解地点点头。
按照克尔苏雷德的说法，走出第一步的人，境界和力量上的差距应该相当微弱了，符文石对他们的强化作用也大为减弱，甚至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就算拿到符文石，克尔苏雷德也无法瞬间杀死安东尼奥。而无法瞬间杀死对方，那就意味着一辈子也无法杀死。
当然，这是在克尔苏雷德和安东尼奥两人之间。
艾伯顿深刻地明白，对于自己这样手段远超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只要在力量上不处于绝对劣势，哪怕是再强大的对手，也有陨落的可能。
而克尔苏雷德两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有两人刚见面时的那一轮对话。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艾伯顿早已经没有了杀死两人，以除后患的想法，他更想知道，诺曼克斯究竟死了没有。
“他死了，但也没有死。”这次是安东尼奥回答了他的问题，只见老兽人沉重地说道，“这也是我们担忧的原因。”
在试验第七枚符文石的时候，诺曼克斯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但同时也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危机。
没有人知道这危机是什么，但从那之后，诺曼克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奇迹领主的陨落，竟然是因为这样……”艾伯顿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是一个激灵，颇有些不寒而栗，“你说他还没有死，莫非是指他的意识……”
“不错。”克尔苏雷德诡异地笑了笑道，“符文石本来是没有意识的，但是诺曼克斯死之后，他们就诡异地有了意识。尽管任凭我们如何试探，也不能确定那就是他本人。”
艾伯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诺曼克斯在伪装，那么以奇迹领主的心智，当然不会轻易让人试探出来。
“你们会安排科琳娅得到符文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艾伯顿又明白了一些科琳娅存在的意义，“还有卡耶夫也是这样？”
“卡耶夫是谁？”克尔苏雷德和安东尼奥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当初诺曼克斯身死，符文石早已经散落各地，除了科琳娅那颗之外，到谁手里全凭运气。”
艾伯顿挑了挑眉毛，无奈地说道：“好吧，当我没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想了一会儿，艾伯顿又看向两人问道。
“两个办法。”克尔苏雷德显然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一是我们各自回去，一切就当没发生过，然后自行参悟下一个境界。谁能率先破局，谁就是胜利者。”
说到这里，克尔苏雷德又看了看艾伯顿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击杀我们的可能性，但如果你选择这条路，我们两个立刻遁入十万大山。至于大陆……你有兴趣的话就拿去好了。”
听到克尔苏雷德的话，安东尼奥很果断地点点头，显然不打算给艾伯顿个个击破的机会。
哪怕是艾伯顿，也不得不为眼前两人的魄力感到心惊。眼前两人都是踏出了第一步的不世强者，既然可以这样简单地放弃了大陆的归属……
数千年的时间，或许他们早已经不在乎世俗的权势了，而艾伯顿这个前世今生加起来，存活才不过千年的“小家伙”，暂时还无法理解这种心态。
不过现在的艾伯顿，倒也没有后悔之前抛出符文石的举动。只要这两人联手，就算没有符文石，自己也不可能拿下对方，有没有符文石都是一样的。
“第二个呢？”艾伯顿没有多做考虑，直接问道。
克尔苏雷德的神色又严肃了一些，沉声道：“关于诺曼克斯的意识，我们其实一直有着一个猜想。符文石中确实是他的意识，但我们千年的试探都没有结果，恐怕也不会是偶然。”
安东尼奥接过话头道：“我宁可相信，这些符文石中的意识，根本就是不完整的。”
艾伯顿从来就不是笨蛋，被两人这样一点醒，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诺曼克斯的主意识，就存在于那出了问题的第七枚符文石里！”
两人没有再说话，而是齐齐沉默点头。
艾伯顿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一个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的强者，如果再比他们更早了解到第七枚符文石的秘密，或许……
“一定要阻止他！”艾伯顿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第七枚符文石，或许就跟第二步有关。哪怕是毁了它，也不能让诺曼克斯复活！”
如果说跟克尔苏雷德两人“公平竞争”，艾伯顿怎么也是占据了主动权的，并不是完全处于劣势。
可是要和领先他无数年的奇迹领主竞争，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对于艾伯顿“跑得不够快，那就打死最前面那人”的心态，克尔苏雷德和安东尼奥确实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在超越了整个大陆的力量面前，没有人会讲究公平，如果不是做不到，恐怕在场的三人都会想要杀死另外两人。
就算抢不到第一，把后来者全部杀死不就行了？
然而半晌之后，艾伯顿却是悚然一惊，身影骤然消失，丢下了不明所以的克尔苏雷德两人。
许久过后，一直到两位至强者都心生怪异了，艾伯顿才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原地。
“怎么了？”克尔苏雷德注意到艾伯顿的古怪神情，对于能让眼前这年轻人有如此脸色的事情，他也是相当好奇。
“他已经不在了，来不及了……”艾伯顿阴沉着脸，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克尔苏雷德和安东尼奥诧异地对视一眼，齐齐问道：“谁？”
艾伯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声道：“一个在两百年……不，是一百九十年之后，就会走完那不一定存在的第二步，彻底进入那个无上境界的人。”
艾伯顿的话，让两人同时陷入了呆滞状态。他们终于明白，艾伯顿之前为什么会有如此古怪的反应了。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么他们一直杀死后来者的想法根本不成立。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艾伯顿像是猜到了两人的想法，再次开口道，“我当初说起过的大灾难，就是那人突破之后，来到伊文大陆。”
没有停顿多一会儿，艾伯顿也没有再隐瞒自己对那个预言的猜测，继续道：“至于圣堂做出的预言，应该是诺依曼凭借着第七枚符文石，踏上神位之后过来了。”
心中念头太多，艾伯顿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无意识中说出了“神位”这个词。
幸好有着“半神”这样一个说法存在，“神位”或者说“神明”，似乎也显得不是那么突兀了。
至于安东尼奥两人都听懂了艾伯顿的意思，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消息的来源，他们相信以艾伯顿的身份，没有必要在这种问题上欺骗他们。
“尽快找到诺依曼。”沉默了半天之后，艾伯顿突然说道，“我们必须搞清楚第七枚符文石的秘密，或许那就是通往下一个境界的钥匙。”
两人再次点头，若是艾伯顿所言都是事实，那么诺依曼可以凭借着第七枚符文石，短时间内踏入下一个境界，他们自然也不会不可以。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诺依曼，可仅仅是一个连半神都不是的普通圣域强者而已，最多是比正常圣域强大几分罢了。 诸神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