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克斯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艾伯顿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精神力却在继续探知着那第七枚符文石。符文石内部难以想象的详尽法则，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克尔苏雷德和安东尼奥对视了一眼，尽管不知道艾伯顿在干什么，但以眼下两人的处境，却是还没有提出质疑的资格。
就算他们两人联手，也仅仅是能在艾伯顿手上保住性命而已。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两人绝不想试试，真与艾伯顿翻脸会是何种情况。
片刻之后，艾伯顿却是将精神力缓缓退了出来，没有再继续查看下去。
第七枚符文石里面，对各种规则的显化非常详尽，然而艾伯顿却是隐隐有着一种感觉，这符文石和克尔苏雷德所说的路，似乎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但只是这点时间，艾伯顿的境界却是更进一步，真正逼近了半神级别。
本来以艾伯顿的积累，距离半神境界就不是很遥远，这一次突破倒也不算奇怪。可艾伯顿本人心中，却是越发感到古怪。
成神的第一步，是意识与法则统一……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似乎和境界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圣域强者已经躯体法则化，灵魂和法则本身的统一程度，也远远超过传奇境界，但却不会随着境界的提升，再有太过巨大的突破。
换句话说，在成神的概率上，半神强者并不比普通圣域强上多少。
这个结论，似乎也正和前世的事实相互印证。
可是心中对神位的猜测越来越多，当接触到符文石里的法则时，艾伯顿却越发感到不对劲。
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神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深吸了一口气，艾伯顿又开始打量起诺曼克斯的实验室来。
除却被摆放整齐的符文石之外，诺曼克斯的实验室中，还有着大量被浸泡在特殊溶液中的尸体。
可以想象，当初诺曼克斯是直接被符文石摧毁了躯体的，而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否则这里不会看起来如此整齐。
“这些都是人类？”
艾伯顿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附近，然后看着克尔苏雷德说道。
“是的。”克尔苏雷德轻轻点头道，“诺曼克斯在很久之前，就有着只用人类作为研究对象的习惯，没有人知道原因是什么。”
完全以人类作为研究对象，也难怪符文石会对于人类效果最好。
艾伯顿眼睛微微一眯，他想不明白诺曼克斯如此做的原因。诺曼克斯似乎一直热衷于研究其他种族，就连精灵族的出现都与他早年的研究有关。
而对于高等精灵这个他自己的本族……恩？
艾伯顿突然心中一跳，猛地看向克尔苏雷德道：“诺曼克斯的身份来历，明确吗？”
艾伯顿的剧烈反应，让克尔苏雷德微微愣了一下，就连安东尼奥也是惊讶地看着这边，不知道艾伯顿想到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克尔苏雷德皱眉回忆着诺曼克斯的出身，可还没等他开口，一个轻柔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确实不是诺曼克斯，或者说，诺曼克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闪现出来，凭空立在艾伯顿三人面前的空中，淡笑看着前方，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足够让三人感到惊讶。但是更让艾伯顿感到惊讶的，却是眼前出现的这个人。
“最后一枚符文石……原来在她那里。”
一直到了这一刻，艾伯顿才算是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早先被他倚为心腹，甚至连魔导部队都全权交由对方掌管，从未真正怀疑过的魅魔安。
艾伯顿毕竟是艾伯顿，瞬间就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思绪，淡然看着眼前的“安”道：“那么，你究竟是谁？”
“安”无声地笑了笑，随口说道：“你们还是叫我诺曼克斯吧。数千年的时间，我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
“安”的话再次印证了一些事情，他确实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成为”诺曼克斯的。
克尔苏雷德目光微动，冷冷地问道：“诺曼克斯出身皇族，你竟然能在那个时候就取而代之……你就是那个女刺客罗妮娅？”
“安”，或者说罗妮娅的目光骤然一顿，看着克尔苏雷德笑了笑，没有说话。
“诺曼克斯确实是男人，看来这人是在那个时候，就精通用灵魂夺取他人身体的手段了。”安东尼奥盯着“安”好一会儿，终于淡淡地开口道。
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罗妮娅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不想管你以前是谁，我只想知道，这些符文石究竟是什么东西。”片刻之后，艾伯顿的声音终于打破了那阵难言的沉默。
如果说在看得第七枚符文石之前，艾伯顿还只将这东西当成信仰转换器的话，现在他就绝对不会这么认为了。
“如果世界上有神，那么这些就是神格。”罗妮娅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仿佛落在了极远的地方，神色间竟然带着几分虔诚。
这不是如诺泽斯大陆上，那些信徒信仰神明般的虔诚，而是一位站在生灵最巅峰的大法师，对于那至高的法则，和无与伦比的境界露出的虔诚。
千年无人交流的日子，已经让罗妮娅的这种想法深入骨髓，这也是她和符文石拥有者交流的时候，往往一开口就是神的原因。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这种表情都影响到了克尔苏雷德和安东尼奥两人。同样处于大陆最巅峰很长时间的两人，也有着类似的体会。
然而艾伯顿却是没有这样的感同身受。尽管前世他也是距离神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可那时候毕竟有着八位神明在头顶上，他根本生不出那种更进一步便是至高的心态。
于是艾伯顿沉着脸，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真正的神明是可以没有这些东西的。”
前世既然有八位神明，这本身就说明了符文石并非必不可少。
罗妮娅缓缓回过头来，阴冷的目光紧紧盯住艾伯顿，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你见过神？”
“恩，八位。”艾伯顿毫不犹豫地回道。
到了这个时候，以艾伯顿的境界，他的行事言谈已经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了。哪怕他说的话再如何令人难以置信，只要他不想说，也绝对没有人能逼他说。
看得出艾伯顿没有在撒谎，更看得出这人对于那个境界，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敬畏，罗妮娅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就试试看吧。”沉默了片刻之后，罗妮娅脸色微沉，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看看谁才是对的。”
艾伯顿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怎么试？”
罗妮娅轻声说道：“很简单，毁掉第七枚符文石就行了。”
这话一出，艾伯顿不由眼睛微微一眯，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
等待了千年的时间，罗妮娅才等到第七枚符文石被唤醒，而她也终于有了再次出世的机会，可以说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
毁去第七枚符文石，很可能就意味着里面的法则全部爆发出来，这实际上正是意志与法则统一的延续。
当然，是对于罗妮娅这样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的人。
换了艾伯顿这样还没有完成统一的人，这种瞬间的爆发，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慢慢参悟。
“等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统一之后再说吧。”艾伯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罗妮娅的提议，随手一挥，便有一只大手向着第七枚符文石抓去。
自身已经脱离了符文石，但罗妮娅和那第七枚符文石之间，显然还是有着某种联系的，此时竟是瞬间一个闪身，挡在了符文石之前。
几天时间，还不够安突破到圣域，而她若是真的突破，艾伯顿也不会知道。所以此时罗妮娅就是以最顶级的传奇强者身份，生生挡在了艾伯顿的一击之前。
可以说，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传奇强者，也不可能有正面挡下艾伯顿一击的能力，即便只是他的随手一击。
关键时候，一道紫光骤然闪过，克尔苏雷德瞬间出现在罗妮娅的身前，艾伯顿的那只湛蓝色大手，也被紫色漩涡瞬间吞噬。
安东尼奥摇头一叹，却也只能站到克尔苏雷德身旁去。
“你们也要拦我？”艾伯顿冷冷一笑，毫不退让地沉声道。
“罗妮娅不能死。”克尔苏雷德摇头轻声说道，“至于这第七枚符文石……如果你真能从我们两人手上抢走它，等你一段时间又如何？”
从克尔苏雷德自己的角度上讲，他自然是不希望停下脚步，等待艾伯顿赶上来的。可若是艾伯顿能够一力压下自己两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艾伯顿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既然克尔苏雷德已经开口，就意味着这件事没有可能和平解决了，只能是打过才知道。
目光一阵闪烁，一道怪异的光芒便直接落在了克尔苏雷德的身上，仿佛是从天边直接降临下来似的。
这光芒落下的速度极快，几乎没有给克尔苏雷德留下反应的时间，而且上面映出的颜色也是相当古怪，竟会是一种怪异的灰色。
克尔苏雷德浑身一震，强烈的紫光骤然亮起，将整个山脉都映照得难以言说，显得神秘而美艳。
安东尼奥随手向后一指，便将尚未晋级圣域的罗妮娅直接送了出去。至于究竟去了哪里，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没有急着出手，安东尼奥却是先观察起了艾伯顿的手段。毕竟他们对艾伯顿此时此刻的威能，还不是完全了解，让克尔苏雷德先做些试探也是好的。
灰色光芒落到一半，便直接被克尔苏雷德的无数团紫光包围起来，再也无法落下半分。
如果将精神力探入其中，却是可以发现这其中的秘密。克尔苏雷德引来的那些紫光，实际上是一个个小型的混沌漩涡，强大的吸引力几乎要将灰色光芒直接撕扯成无数块。
不应用混沌力量的吞噬和吸收威能，却反而利用起了它特殊的吸引力量，克尔苏雷德对于法术的理解和应用，确实到了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但是这个旁人，绝对不包括艾伯顿。
克尔苏雷德这一法术确实奇妙，甚至每一枚漩涡的吸引力量都在不断变化，这才导致了灰色光芒一会儿向着那边偏移，一会儿又向着相反方向被拉扯过去。
时间一长，恐怕其中蕴含着的力量就会被消耗干净。
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这个法术的原理，艾伯顿微微一笑，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却见克尔苏雷德脚底浮现出了无数银色的丝线。
魔法线从来都是艾伯顿最为倚仗的手段，只有依靠它，艾伯顿才能完成一系列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动作。
而现在，也正是如此。魔法线在瞬间就完成了法纹阵的凝结，然后一股特殊的力场就作用到了那些紫色小漩涡上去。
克尔苏雷德神情一动，当即察觉到这股力场的真正作用。
居然是一定程度上屏蔽漩涡的吸引力……克尔苏雷德忍不住冷笑一声，心说难道你想靠着这一个法纹阵，同时针对这无数漩涡进行作用？
倒不是说艾伯顿的力量无法维持，而是每一枚漩涡需要的屏蔽力度都不一样，这其中需要的计算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
然而下一刻，克尔苏雷德便见到了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那古怪力场的作用之下，无数紫色漩涡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屏蔽，接着那灰色光芒所受到的吸引力，便达到了一个恰好的平衡，再次径直落了下来。
克尔苏雷德难以置信地抽了抽嘴巴，却还是不肯死心，精神力疯狂跳动起来，以最快的频率改变着无数紫色漩涡的力度。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艾伯顿就仿佛知道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一般，古怪力场精准地跟住他的动作，依然将吸引力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这不可能！
不只是克尔苏雷德，就连看出了些端倪的安东尼奥，也是忍不住在心中狂吼道。
怎么可能有人能将精神力控制到这个地步……
在不明白魔法线原理的情况下，艾伯顿现在所做的事情在两人看来，就像是小学生看见数学教授强行破解了一道统筹题一样。
小学生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自然会为对方那种变态到难以想象的计算能力感到惊讶。
艾伯顿自然没有解释的意思，灰色光芒一落下，恐怖的威能一爆发出来，他的身影也就自原地瞬间消失了。
安东尼奥神情微微凝重。克尔苏雷德已经被灰色的阴冷绝望之力包围起来，这种情绪力量正是混沌漩涡最难对付的，安东尼奥只能靠自己拦下艾伯顿。
力量站在最巅峰，技巧也同样是最巅峰的艾伯顿，又哪里是这么好拦住的？
只见安东尼奥一抬手，手中出现了一根粗长的木质法杖。可是当他刚刚将法杖挥舞出去，艾伯顿的力量就已经降临下来了。
无尽的湛蓝奥术能量突然爆发，“奥术审判”这个后世最为常见的奥术魔法，在艾伯顿手中一变再变，最终变成了这样的冲击性法术。
可即便是如此简单低级的一个法术，在艾伯顿手中用出来也是非同小可的。
没有丝毫停顿，一团充斥着恐怖气息的蓝色光团迅速飞出，向着安东尼奥袭去，也是向着他的那根法杖袭去。
然而没等两者接触，艾伯顿就已经一步踏出，直接跨入了安东尼奥的防护力场里，也就是第七枚符文石的前面。
安东尼奥脸色一变，想要去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只见艾伯顿轻轻一个探手，便将那第七枚符文石抓了过来，然后随手丢到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去。
来不及恼怒，安东尼奥身前的力量终于爆发了出来。艾伯顿的奥术能量直接撞上木质法杖，尽管两人都没有全力出手，可是那惊天动地的威势，还是引得大陆上无数人纷纷围观。
毕竟之前圣堂才刚刚爆发出这样的一场战斗，没过多久，这边竟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一战……
“这第七枚符文石，我就先带走了。”艾伯顿拿到符文石，就再也没有留下来交流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道，“如果两百年之内我还是没有进展，你们就过来找我吧。”
留下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艾伯顿的身影却是悄然远遁，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而艾伯顿一走，克尔苏雷德也终于从那绝望之力中脱离出来。
“接下来怎么办？”安东尼奥皱着眉头，看向克尔苏雷德说道。
克尔苏雷德同样脸色相当难看，他也不愿意机会就在眼前的时候，却非要等上两百年才能去看下一个境界。
“罗妮娅呢？”克尔苏雷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全力帮她这具身体晋级圣域，到时候我们三个人找上门去……” 诸神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