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正倒下了,对于危机四伏的大宋朝廷来说,当真是风月之寒,
有这位资深的老臣压阵,无论内忧外患,朝廷这艘已裂横斑斑的大船,始终能勉强横帆前行,至少不会呈现弱势。
王璇陪着王旦专程去探望,并在吕蒙正榻前交谈良久,可惜这位令人尊敬的老臣,连说话都很困难,他不得不拿出一份奏章,交给了这位垂危的老人。
心中充满了愧疚,但又不能不这样做,他不能放弃绝佳的机会,只能忍着深深地愧疚,利用生命垂危的老人。
让他勉强安慰,甚至良心稍稍得到解脱的是,从吕蒙正已几乎僵硬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激动,浑浊的眼睛,瞬间迸发出欣喜、期望的光芒。
“吕圣功不妙啊!”王旦在出了吕府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璇一眼,并没有再说一句。
王璇亦是不语,明白王旦早就看出他的伎俩,不过是未曾说破,六个字可谓玄机暗藏,虽有肯定,却仍有指责他利用念头,让他心理愧疚不已。
吕蒙正勉强看了王璇的奏章后,立即派人送到李沆的府上,一点也没有耽搁,当天晚上拖着病体,做了很多事情。
没过几天,吕蒙正的辞呈,得到赵恒恩准,但并没有离京,授太子太师,封蔡国公,在家中养病。
赵恒在封赐吕蒙正后,诏旨恢复三司使,盐铁、度支、户部三司改为副使,寇准得到了大任,罢知开封府,被任命为三司使,再次被呼寇相公。
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王璇在得到消息后,眼皮里一跳,暗叹果真是走对了一步。
虽然,历史上就在此年此月,成就了寇准再登相位,但他相信,这次恢复三司使,味道已经变了,他相信吕蒙正、李沆两位宰相的眼力。
王璇在吕蒙正受封之后,再次得到召见,宰相李沆、三司使寇准在场,他显然已经明白所为何事。
开始,赵恒询问机速司的事务,
他一一条陈,如今北面、河西两大机速局,日渐走上正轨,他发表了对契丹、党项事务的感言,流露出对吐蕃六谷部的殷切希望。
李沆目睹王璇,目光有异,问道:“直阁对西北期望虽大,如今党项占据灵州,控扼陕西各州上游,直阁有把握?”
“河西机速局已整顿使臣,逐步建立通道,对于西北各族局势把握很准确。党项人上次在麟州吃了大亏,后面又有吐蕃、回鹘锐兵,只要朝廷调度适当,必能剿灭党项。”
如果说王璇对契丹,还有二十年的豪言壮志,但那份豪言之下,是隐隐的信心十足。
对于羽翼尚未丰满的党项,态度完全不一样。他甚至敢放言,如果在景德元年十月之前给他机会,相信一年就能灭掉党项。
李沆对王璇的狂妄表态有些不满,一旁的寇准却若有所思。
王璇继续说道:“陛下,党项如今拥有六州之地,更兼灵州水草丰美、农田肥沃。臣察看河西来的官塘之后,判定李继迁不久必然会野心膨胀,有所行动。”
赵恒与李沆、寇准不置可否,党项在灵州汇集的大军,从两万到了三万余人,还再增兵,很显然想要趁着望都之战后,占点小便宜。赵恒有些忧虑地道:“河北兵马不能动,只能看向敏中如何应对了。”
向敏中以户部侍郎本官,行权知永兴军事,实际上也负责西北边务,李沆眉头微蹙,说道:“狼子野心,得灵州人口,还不满足,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陛下,河北前沿已有十五万大军。契丹在望都并没有占到太大便宜,臣以为今年河北必然无事,请求陛下从河北、河东抽调三万马军到陕西,明年必能献俘太庙。”面对西北大好局面,王璇忍不住了,如果能巧妙利用时间差,大宋完全有能力稳定西北。
三万马军,赵恒一怔,想到王璇坚持威虏军之战,坚决不让马军独对契丹。今天倒是大手笔,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开口就三万马军,当下笑道:“卿家一向不愿动用马军,怎么今日反倒一改作态?”
王璇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日朝廷仅有二十余万战马,能够组建五万马军,与几十万契丹马军拼命,纵然胜了也是惨胜,稳定不了西北,就不可能获取优良的战马。”
“如今,河北层层防御,契丹短期内不会南下,汴京稳如磐石,两万马军足以应付。臣以为征讨党项叛逆,绝不能留情,定要一战定乾坤,不给他们任何余地,三万马军、五万步军,连同吐蕃六万精锐。半年内,必可完胜。那时,即便西征战马消耗再大,一两年内也会补充回来。”
李沆、寇准都是老油子,他们二人在宰执内素称知兵,王璇一开口时,就知道态度变化的原因,他们也认同王璇的考虑,尤其是寇准,当初他若是在位,绝对不会放弃灵州,也不认同李沆迁灵州之民,夺党项阴谋的策略。
稍加沉吟后,他朗声说道:“陛下,若朝廷征讨党项逆贼,三司国用还是能支撑的。”
寇准作为三司使发话,不仅王璇颇为惊讶,连李沆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赵恒有些犹豫,一时间陷入沉默,说实在话,他也不甘心党项时顺时叛,但王继忠的战没,让他冲心底深处感到屈辱、愤怒。
所以,在河北准备了豪华的阵容,最新的阵法,最强有力的马队,他要在今年冬季,给契丹军队一个惊喜。
党项可恶,却不是重点,李继迁不过一反复小人,在他眼中虽成就一点气候,却终究不是心腹大患,何况有吐蕃、回鹘人制衡。
要从两河抽调三万马军,必会消弱宋军战斗力,打乱他报复的目的,非他所愿。
王璇没有浪费寇准的好意,这个人情无论如何,他都接下了,趁热打铁地道:“陛下,既然国用可以支撑,臣就直言了。党项虽野心勃勃,但并无实力与朝廷抗衡,既然向东无路,向北又是找死,他们唯一可行的路子,就是向西。如今的党项是疥癣之患,一旦他们西略吐蕃良马,北收回鹘锐兵,拿下归义军,就会成为朝廷又一心腹大患,到时候恐怕陕西永无宁日了!”
此话一出,赵恒的脸色顿时凝固,李沆、寇准的亦是陷入沉思。 大宋权臣